宜臻不知道。
她也无从去判断。
她甚至都不知晓,自己该不该把这封信拿给卫珩瞧一瞧。
因为戚夏云与她说,她能把此事告知与她,是冒着极大的险的,盼着她千万不要透露给旁人,尤其是卫珩。
否则的话,她必定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倘若是问戚夏云和卫珩,她更信哪一个,宜臻一定会答是卫珩。
但这样的事儿,这样言辞恳切的请求,万一小姑娘说的都是真话,她就这么狼心狗肺地把对方的善意都抖落了出去,真给戚夏云带去许多劫难,她还算是个什么人?
宜臻最知晓卫珩不过了。
他是决不能容忍一点隐患和不安稳的事物出现在自己身旁的,但凡有一星半点儿值得怀疑的人或事,他都要调查个清清楚楚,把危险扼杀在最开头。
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人。
卫珩如今便是这样的。
宜臻不清楚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忽然养成了这样狠厉的性子,但如今的她与卫珩来往,却再也不敢如同幼时那般随意了,甚至连写信都变得拘谨起来。
有时候,卫珩与亭钰在说话,她远远瞧着,瞧着他冷淡的面容,微抿着唇,竟然还有些不安与畏惧。
她总觉得,年少时那个沉默寡言,却细心体贴的大哥哥已经不见了。
如今的卫珩,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冷硬的血气,让人不敢靠近。
这样的卫珩,她再也不敢把所有的心事和隐秘都倾诉与他。
更何况戚夏云写的信,还那般惹人怀疑。
要是卫珩一时查不清楚,直接派人把戚夏云给砍了,那她还算是个什么人?
那夜在卫宅,宜臻沉默地思索了一整夜,最终还是决定,不论如何,她都要回京城去瞧瞧。
倘若戚夏云说的是真的,那么她须得自救,更要去京城问明白所有前因后果。
倘若戚夏云是别有居心故意引她回京......事实上宜臻一直觉着,对方想引她回京,绝不会用这样直白且拙劣的方法。
但倘若戚夏云是真的别有居心故意引她回京,是惠妃或是太子在背后做手脚,想要拿她做人质来牵制卫珩,又或是想让她在卫珩身边做细作,又或是旁的什么。
那大不了她自尽就是了,绝不拖累卫珩和祝家一丝一毫。
反正如话本里说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
“你特地来信,千叮万嘱地把我唤回京城来,究竟所为何事?”
与卫珩道别之后,宜臻上了戚夏云备好的马车,前往戚夏云的姑丈家。
她们走的是一条新道,路面还未铺好石砖,车轮滚过有些不稳,宜臻倚着车壁,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与两年前相比,这个小堂妹如今已全然长开了,面容身形纤瘦了许多,穿着一身藕色的留仙裙,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对面,望向她的眼眸里头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安和困惑。
宜臻不知这困惑从何而来。
明明让她回京城的,就是戚夏云自己。
怎的她真的入京了,这姑娘又是这么个模样神情。
“臻姐姐。”
少女终于开口,嗓音细细的,因不自主地垂下头去,还显得有些瑟缩,“卫......卫公子他没受伤吗?”
倘若两年前戚夏云还能在表姐面前强装镇定地谈起卫珩,那么如今,她就是连念卫珩的名字,都不敢直接大喇喇地念出口了。
如今的卫珩,和上辈子的新帝越发相像,眉目冷肃,浑身上下充满冷硬的血气,目光一扫,都让人觉得胆寒。
戚夏云又忍不住想起上辈子听见的那些传闻。
忆起了那位被北疆鞑子称为修罗阎王的卫将军。
“你是如何知道卫珩受了伤?”
宜臻见她久久不答,蹙了蹙眉,又问道,“是他们刚开始筹谋的时候,你就知晓了这件事儿?”
戚夏云微微一怔:“他们?”
“......你知道卫珩受了伤,却不知晓是谁伤的卫珩?”
宜臻沉默片刻,“那你是从何处知晓这件事儿的?”
“没有何处,是......是我自己梦到的。”
“戚妹妹,这件事儿与我来说有些要紧,否则我何必这样赶着回京城来,还望你不要与我顽笑。”
“表姐,我没有与你顽笑。”
少女唯唯诺诺,“真的、真的是我梦到的。”
......
马车内一瞬间寂静了下去。
宜臻瞧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戚夏云怕她生了气,虽然心里胆怯的要命,还是硬着头皮往下继续说:“我、我自己也不知晓是如何一回事,只是打从我过了十三岁生辰起,我便时常会梦魇,梦到的......梦到的竟然都是往后的事儿。”
“有时是今日梦到明日,又是却又是梦到来年,甚至十好几年,我本以为只是自己胡乱想的,可好多回已经发生了的,竟然都与梦中一模一样,我这才,认真放了心在这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