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凝视着座上的祝老太太,“祖母,你说我要明白三姐姐的好,值的是哪一件?”
“你说什么呢!”
祝宜嘉再顾不得老太太的警告了,也不知道是为了掩饰心底的心虚,还是真的问心无愧,厉声喝道:“祝宜臻,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落得水,把罪名推到我头上来做什么?我何时算计你了!我肯把这桩婚事让给你保全你的名声,已经是看在姐妹情的份上了!”
“你把这桩婚事让给我,卫珩怎么办?”
宜臻偏过头,“这是祖父订下的婚事,我毁了声名不要紧,不能让祖父在天之灵,还背了忘恩负义的罪名。三姐姐,你把你的婚事让给了我,卫家那边,你替我去嫁吗?”
祝宜嘉一窒。
“还是说,你只想嫁给太子,不论是做妾做通房,与亲姊妹共侍一夫,都无所谓?”
这下子,连祝亭霜也坐不住了。
站起身来,冷冷地盯着她:“五妹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太子也是你可以妄加非议的?!”
“我说三姐姐想嫁给太子,又不是说太子想娶三姐姐。”
少女的语调漫不经心的,“不然,你让三姐姐发誓,说自己这辈子这辈子嫁鸡嫁狗,也绝不会坐上小轿被抬进太子府,你看她敢不敢?”
“祝宜臻,明明是你惹出来的事,凭什么要我发这种无根无据的誓?你有本事,你就拿出证据来......”
“好了!”
上方传来祝老太太重重的责令声。
她望着祝宜臻,眼睛里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臻姐儿,你说的这些,若是没证据,那就是在借着脾气,往你姐妹身上泼脏水。今日我念在你年纪轻不懂事儿,身子又未好全的份上,不与你追究,但你日后要是再这样瞎胡闹乱说话,我就要动家法了。”
宜臻轻嗤了一声。
“你竟是什么态度?我告诉你,这桩婚事,换给你是你的福气。辰哥儿这般人物,哪里不比你前头的那个卫珩好?臻姐儿,你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便宜爱给谁给谁,左右我是不会要的。”
少女依旧彻底冷了面,语气冷漠,“这桩婚事,究竟是怎么算计来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府里的事,究竟为何会传到外头去,你们自己也清楚。”
“......”
“祖母,这婚事我不会应,我父母兄弟也不会应,我大姐姐更不会应。三姐姐既然不想嫁,就干脆把婚事退了,这样千方百计地赖到我头上来,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功夫。”
祝宜嘉一下跳起来:“祝宜臻!你究竟.....”
“祝五姑娘,你究竟知不知道外头已经把话传成了什么样子?”
说话的是方才一直没开口的蒲夫人,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我们辰哥儿是男子,左右不过被人说几句。可你不同,你一个姑娘家,清清白白的名声毁了,日后就再难说亲事。”
她放下杯盏,笑了一笑:“莫说旁的,便是你方才提到的卫家公子,未婚妻传出这样的事情来,但凡男子气概重些,也未必肯应之前的婚约了。”
说了这么多。
只有这句话,真真正正地戳到了宜臻的伤口上。
一下又一下,精准又狠厉,瞬间就是鲜血淋漓。
“那我就吊死在这横梁上证清白。”
少女弯弯唇,视线一点点扫过厅堂内的所有人,语带嘲讽,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或是剃了发去庙里做尼姑,或是在家建个佛堂青灯古佛,终身不嫁。祝家的名誉,我祝宜臻绝不会连累到半丝儿,但若是要让我顺了那些人面兽心之人的意,绝无可能。”
“臻姐儿,你今日究竟是得了什么失心疯?阴阳怪气的,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我对鬼为何要说人话?”
宜臻摘下发髻上的钗子,手起钗落,直接在手腕上划出一道血口。
那动作果决又利落,血口又深又长,吓人的很,在这寂静无声的厅堂,甚至都能听见银钗刮过血肉的声音,一下把所有人都骇住了。
“我祝宜臻,幼时早就在鬼门关走过一回了,我不怕死。”
她任由血珠子连成线,从腕间滚落下来,染红了衣衫和地面,嗓音柔和又轻缓,“倘若卫家真来退婚,也不用外头传,我拿根绳子自缢在屋门口,以死证清白,绝不污了祝府一个指甲盖儿的声名!”
“祖母,这换亲的主意,您还是再好好想想罢,宜臻先告退了。”
......
整个上房的厅堂,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连丫鬟们战战兢兢的呼吸声都听得极清晰。
直到少女走出去好远,纤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祝老太太才回过神来,扶着椅子把手,心里又是惊怒又是恐惧,老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