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扶容清楚地记得太子殿下死去的时间。
是在他进宫第二年的冬天。
也就是在他十八岁的那年。
那年冬天,宫里所有人都在给太子殿下办丧礼守孝,一片缟素,喜公公也忘了给冷宫送粮食,扶容和秦骛挨饿挨冻。
最后他们挨在一起,滚到了一起。
秦骛哄他说,运动一下就暖和了,扶容总是不动,容易被冻死,所以他们就……
一整个冬天都在弄那种事情,不过确实很……很暖和。
现在想起来……
扶容不是很想想起这件事情。
太子殿下的丧礼,他和秦骛弄那事弄了一整个冬天。
实在是太奇怪了。扶容忍不住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挡住自己的脸。
算算时间,竟然也快了。
扶容暗暗下定决心,这回,他一定不会让太子殿下死掉。
等到了冬天,他不要再跟秦骛胡闹,他要时时刻刻守在太子殿下身边,确保太子殿下能顺利迈过这个大坎。
太子殿下做皇帝,肯定和秦骛做皇帝不一样。
太子殿下不会像秦骛一样凶巴巴的,更不会不让他做官。
太子殿下也不会随便折腾藩王,不会欺负其他皇子,也不会让文武百官跟着他出征,还要他们自备干粮。
秦骛当皇帝,简直是刻薄至极。
不要秦骛做皇帝,秦骛做皇帝,没有人的地位比秦骛更高,秦骛会变得更凶的。
扶容这样想着,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扶容家的院墙翻出来,外面就是一条窄巷,里面堆满了杂物。
秦骛侧着身子,走出巷子。
属下就驾着马车,在外面等他,见他来了,连忙上前:“主子。”
秦骛一言不发,上了马车。
属下问:“主子,宫门还没开,现在是去?”
秦骛坐在马车里,帘子遮掩,秦骛没有回答,却道:“往后,扶容的消息,不要再送过来。”
属下有些惊讶,回头看了一眼。
主子这不是还在为扶公子奔波翻墙,哐哐撞墙吗?
现在怎么又改主意了?主子说的是真话吗?还是反话?
但是属下也不敢问,只是依命行事:“是。”
紧跟着,秦骛又道:“他和太子怎么样,也不用再管了,随他去。”
属下更加疑惑,又应了一声:“是。”
秦骛低声道:“我再也不管他了。”
秦骛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属下不敢应声。
可是紧跟着,秦骛又道:“其他的事情不用禀报,如果是‘太子死了’这种大喜事,记得禀报。”
“是。”
秦骛说完这些命令,便抱着手,靠在马车壁上,微微仰着头,闭目养神,神色淡然。
反正扶容都不喜欢他,也不想理他,他做了这么多事情,扶容连一点点喜欢都不肯分给他,都不肯让他留下。
他也不管扶容了,扶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扶容爱喜欢谁就喜欢谁。
扶容喜欢太子就随他去。过几日,扶容把六皇子、把林意修,把他诩兰台里那些同僚,全部喜欢个遍,秦骛也不管……
秦骛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那怎么行?
扶容怎么能喜欢这么多个人?那他呢?他怎么办?
一个太子就够他应付的了,太子迟早会死,再来几个,六皇子、林意修,那些做官的全都过来,那他还抢什么?
他不管扶容,能威胁到谁?
他不管扶容,扶容只会高高兴兴地和太子双宿双飞,往后也根本不会再想起他。
他非管不可!
他得看着扶容!
秦骛的目光瞬间变得戾气十足,他朝外面说了一句:“刚才的命令统统都不作数,扶容的消息照样时时禀报,他和太子怎么样,也要时刻盯着。”
属下早已经习惯他的反复无常:“是。”
秦骛再没有其他命令。
属下试探着又问了一遍:“主子,宫门还没开,现在回不了宫,是去……”
帘子隔着,没有一点儿声音传来,只有细细的风声吹过。
良久,秦骛低声道:“就留在这儿罢,我离了他,我就活不了。我就是——”
秦骛压低了声音,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狗东西,贱得慌。”
他语气嘲讽,不过是在嘲讽自己。
第65章 修书
秦骛一直以为, 是扶容离不开他。
扶容总是一个人,孤立无援,人又呆呆的, 总是被欺负,离了他肯定会被人欺负。
所以秦骛要随时把他带在身边,要让扶容乖乖地待在自己身后, 他一回头就能看见扶容,确保扶容的安全。
可是现在,秦骛知道了。
不是扶容离不开他,是他离不开扶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