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爱国被人当面骂,脸色一僵。
其他人担心大过年打起来,赶紧打圆场,“大过年的,您这是干什么?爱国这不是回来了吗?”
这话听着像是在劝,其实不就是肯定苏爱国真的不孝吗?明着劝诫实则坐实了他不孝的罪名。
苏爱国抿了抿唇,按照回来之前媳妇教的说辞,“我们不回来,也是没办法。到了年底,工厂加班。我待的又是国企,请假太多那要是被辞退的。”
这话半真半假,但这些村民却是信了。为国家工作肯定要严格一点。要不然待遇凭啥这么好?
张招娣见丈夫囫囵着说完,相当配合从兜里掏了汇款单,然后一一亮给他们看。
农村人的收入大多数来自于地里的粮食。粮价又便宜,一年也就能落下两三百的结余。大家也都知足了,毕竟现在的日子可比以前好过。
但是当他们看到张招娣的汇款单,一个个羡慕得眼珠子都快下来了。
七十年代有过扫盲班,这些人识字率也许不高,但是最基本的阿拉伯数字和苏富贵这个名字还是认得的。
国企工厂发工资很固定,机械厂都是二十号发工资,汇款单的日期都是二十号。
张招娣从兜里掏出三四十张汇款单,上面的日期都是二十号。汇款数额有多有少,但是没有低于一百的。
如果按一百来算,一年就是1200,比一家人种五亩地的盈余都多。
而且苏富贵两口子没有额外花销,两人既不生病,也没有负担,这些钱属于净得。
孩子都孝顺成这样了,他们两口子还在村里散步苏爱国不孝的消息。这还要怎么不孝?
众人八卦心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汇,有人等不及追问张招娣,“你婆婆不是说,之前你打电话过来,不打算给他们汇钱了吗?这怎么又汇钱呢?”
张招娣心里暗骂老妖婆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叹了口气,“没有。结婚后,我跟着爱国去鹏城,那时候我没有工作,又怀了孩子,公婆让我们把工资都寄给他们。结婚前都是这么干的。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要养活,所以我就跟他们商量只寄一半回来。他们就把我骂了一通,说我没良心。天地良心,我再怎么孝顺,也不能饿死我自己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大过年的,她也不能哭,但是言语颇有些颓废和无可奈何。
她说的合情合理,就是父母一派的老人都不能说她错。毕竟男人养老婆孩子是应该的。怎么能为了孝顺父母,就不给自己的妻子钱呢?
大伙看着苏爱国的眼神带着同情,心里想的却是:不是亲生就不是亲生。半点不心疼孩子,居然想饿死人家。
这会儿苏奶奶不在,于是就有人问栓子妈,“之前爱红妈不是说爱国从来不往家寄钱吗?这汇款单怎么说?”
栓子妈脸色难看,硬邦邦道,“我哪知道。兴许这汇款单是假的呢?”
张招娣还没反驳,有个识字的老人就反驳了,“这怎么是假的?咱们村还有别人叫苏富贵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们村是华国成立之初,新建的村子,以杂姓聚居,整个村子就一家姓苏的,哪来的同名同姓。
栓子妈被怼,心里不快,见这么多人盯着自己,好像她才是始作俑者,她脸拉得老长,“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也是听爱红妈说的,钱又没寄给我,我怎么知道她在说谎。”
见她没有否认,其他人对着苏富贵和苏奶奶指指点点。
别人家孩子不孝,父母为了给儿女留面子,拼命给他们描补。
苏家可好,反过来。明明孩子很孝顺,月月寄钱,他们只字不提,总是在村民面前诉苦,说自己当初不该替别人养孩子,这是养了个白眼狼,翅膀硬了,孩子就飞走了。
大家纷纷改了口风,说苏爷爷和苏奶奶不该如此。
苏以沫玩够了,适时跑过来添了一把火,“我妈还给爷奶、姑姑、表哥、表姐、表弟各买了一件羽绒服。可贵可贵了,一件要好几十呢。”
众人一听,连连夸奖招娣是个大方的主。
有不满苏奶奶为人,拉着张招娣的手就劝她以后别这么实诚,“你每月寄给她钱,他们也不把你们放在心上,何必那么孝顺。”
张招娣故作胆怯地看了眼丈夫,“可他们毕竟养活了我男人。咱们做人得讲良心。他们对我们不满,也是应该的。谁叫我们工资低,只能靠加班赚钱呢。”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可怜。苏爱国一脸古怪。他真的不习惯媳妇这么示弱,还是更喜欢看她在家耀武扬威的样子。
苏以沫看着妈妈的眼神都不对了。好家伙,妈妈这是跟谁学的?居然学会绿茶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