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死后小太子疯了(6)
死的人太多了,总要有个交待。
听傅陵话里意思,本没想闹这么大,也不打算搞出命案。
但被煽动的百姓惹到了陆子溶带去的致尧堂。那些江湖人士脾气暴躁,当即动手,双方互殴,事态便一发不可收拾。
便是这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傅陵要毁掉他的恩师陆子溶,他做到了。
信中还说,致尧堂已派人盯着凉州,仍有余力在京城。东宫不比大牢戒备森严,倘若陆子溶见情势不妙,就提前给他们捎信,将他救出去并非难事。
陆子溶身居堂主之位,一手将这原本乌七八糟的江湖帮派治理得秩序井然,无论如何,致尧堂众人必须护他周全。
烛火照不暖他眼底凉意,他将那封信扔进炭盆,和他前些天写的文章一起成了灰。
手腕上缠着几颗青蓝冰裂珠子,颗颗坚硬无比,于常人或许无用,但在修习精准之道的陆子溶手中便是利器。其中一颗一面被磨平,刻着致尧堂的竹纹印鉴。
他写了封简短的回信,在文末盖上竹纹,绑在鸽子腿上放飞。
他告诉致尧堂,太子是他的学生,不会让他有性命之虞。所以致尧堂操心凉州的事就好,不必管他。
次日醒来,陆子溶感到身上疼得厉害,不但是腰腿,连脸颊、嘴唇、脖颈、肩窝、胸前和小腹都觉得不适,还布满某人留下的痕迹。
于是他在屋里坐了整日。既然傅陵不愿看他之前写的那些,他就重新写一份。
昨夜,傅陵答应在凉州之事中考虑他的意见,那他就要斟酌出具体做法,既让傅陵能接受,又尽可能减少对凉州百姓的伤害。
到了傍晚,身上的疼痛总算舒缓一些。陆子溶带着文稿离开芭蕉小筑,门口侍从恭敬地向他问好,过了昨夜之后,就没再拦他。
他依次去了议事的大厅,太子的寝宫,以及傅陵喜爱的几处景致。虽然畅通无阻,却未曾见到人影。
在花园经过廊下时,陆子溶遇见了几个东宫的客卿,本想绕着走,不料其中一人主动凑了过来,“陆先生步履匆忙,可是有要事?”
陆子溶认出来人,是他离开东宫时才来不久的客卿李愿,没说过几句话。念在此人不在那天跪地骂他的队伍里,陆子溶问了句:“今日见过太子殿下么?”
不知是不是他天生气度淡漠疏离,随口说话时,对方的脸色竟也难看起来。
李愿的笑一看就是强撑的,“殿下在汤池沐浴……”
陆子溶微微颔首,正要走,又听对方局促的一句:“在下可以带先生过去。”
“不必了。”陆子溶转身,秋夜寒风中衣袂翻卷,遗落清冷话音,“这里我更熟悉。”
原先做太傅时,陆子溶时常夜宿东宫,但几乎从不来汤池。
因为很久之前曾有人教过他,倘若要勾引一个男人,就假装无意间令他看见自己沐浴,半遮半掩的场景最让人心神荡漾。
所以当着外人的面沐浴,他总会产生令自己作呕的联想。
沿石阶走上遍植花木的高台,汤池嵌在其中。透过枝叶的缝隙,陆子溶看到傅陵正慵懒地靠在池边,双臂张开,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这口汤是冷泉,傅陵的身子火大,即便是深秋也要凉水沐浴,方能浇灭持续的燥热。
若是以往,陆子溶定然不会留意那人肩背的线条,嘴唇的弧度……
可这些都是昨夜加在他身上的。
昨夜那疯狂而绝望的感受在他脑海中闪回,他闭了闭眼,用惯常的冷淡压下诸般心绪。
他缓缓走到傅陵身侧,撩起衣摆跪在岸边,将写好的文章捧给他,“这是臣针对凉州之事拟的计划,请殿下过目。倘若殿下认为何处不妥,便再与臣商议……”
商议他为了实现这份计划,还需要再付出些什么。
傅陵没有转身,只掌心朝上伸出手,等陆子溶放在他手里。
他剑眉微挑,状似随口道:“孤本打算夜里再去看你,没想到你竟如此牵挂,追到此处。”
陆子溶埋头不语。
读罢纸上文字,傅陵叫来老郑,宽阔的肩脊往后一靠,两根指头拈着那两张纸,“拿去,明日议事给大家看看,别说是陆先生写的,让他们如实议论。”
“那殿下您……”
“明日孤起不来,不去了。议事后出个结论,孤晚些再看。”傅陵让老郑下去,吩咐道,“都在外头守着,孤不叫你们,不许过来。”
傅陵用湿漉漉的手抓着陆子溶的衣摆,绽开一个笑,眸光似星,“先生来都来了,不下水一起么?”
闻言,陆子溶顿时身体一颤,昨夜模糊却刻骨的感受不可遏止地漫上。他强自镇定别开目光,留下的仍是挺得笔直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