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232)
昏君找哥们儿还是有那么一套。那锦衣公子看上去是个绣花枕头,人倒机灵,果然顺利请到玄知上楼,只是他自己却被底下徐家千金给缠住。千金愤愤不平要个说法,什么人敢从她手底下抢人?
玄知上楼时,临街的窗边帘幕已放下。
昏君出手阔绰,二楼都被租下。侍卫便衣候在楼梯口,见道长来了,恭敬让行:“大人,殿下在楼上等您。”
上得二楼。竹制的帘幕遮挡外面喧哗,围出了一方幽寂的空间。
那位十七岁的太子殿下一袭菉竹色衣袍,紫砂壶在白瓷杯中倾倒出声响,他抬头,向踏上二楼的玄知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虽然不解他怎么出宫了,可那一打眼,让玄知竟也晃了神。
华贵少年实在生得美丽。眉心那浅浅一笔胭脂红,诉尽风流。眉眼轮廓,皆如玉琢。恣肆一笑,正是随心所欲、什么也不懂顾忌的年纪。
于是,说出来的话便有些刺耳了。
“道长可玩得尽兴?”
玄知于他对面入座,些许不解:“尽兴?”
出门做法事而已,算不得玩,更谈不上尽兴。
衣轻飏将刚沏的茶推至他面前,斜支下颌,歪头看来:“听您这意思,是还没尽兴咯?”
玄知喝了口茶,淡淡反问:“什么算尽兴?”
衣轻飏叩叩桌面:“尽兴……要看您老怎么理解「兴」了。譬如,修得大道是件高兴事。铲妖除魔是件高兴事。”
“或者,往俗了来说,升官发财是件高兴事。再或者,觅得良人,娶得贤妻,算一桩高兴事?”
玄知才听出他意味。
“出家之人怎会娶妻。”
“那是清规戒律这么说。”衣轻飏哂笑。他抬起手指,隔空虚点玄知心口,“而我比较在意的是,道长您心里怎么想?”
玄知倒是认真考量这问题。
他垂眸片刻,道:“我有想做的事,自然无意于此。”
对现在的衣轻飏来说,明明该高兴这答案。但心底,却无端落寞。高兴理所当然,落寞也理所当然。
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太子殿下怎么甘于落寞?
“许多大好之事便错过了,不会可惜?”他似笑非笑地反问。
“若做成想做之事,自然不会可惜。”
衣轻飏勾勾手指,示意他贴近:“那我教您一件事。”
“嗯?”玄知询问般扬眉。
他毫不设防地支身贴近。
曾经矮他一尺几寸的孩子,手掌已能掐住他整个下颌。玄知仍无任何抗拒的表现,只是眼神投以询问。
衣轻飏便这样掐着他下颌。
没忍住——谁也忍不住。
印上自己的唇。
双唇相贴,玄知怔然。一方青涩却亲昵,索取回应。一方则涉世未深,僵如冰块,反应可爱至极。
竹帘轻轻晃动。
那是一个长日的午后,知了树梢浅鸣,光线炙热昏黄,竹影婆娑地投在他们脸上。
少年看似老道,实则全是伪装。
他宝贝地献上的,是一个青涩至极的吻。
等不到对面回应,少年也会自我消化,理解为是对方的另一种可爱。
吻到梦中的人,心愿得偿,便即刻退去。
嘴上却还要占便宜。
刚刚学做凡人的玄知,还在怔忡间,便见对面少年眉梢眼角尽是笑意,压低声音如此说:
“我教您——”
“人世苦短,需尽欢。”
作者有话说:
刚学做凡人的大师兄:卒。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池漸、卡哇1也是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执念相|九
若说晏轻衣死前回首他这一生, 有什么最后悔的,恐怕便是这一吻。
就连晏轻衣这名字也被许多人刻意遗忘, 而代之以齐二世、昏君之类名号。甚至连他的来世, 也刻意遗忘这名字,遗忘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以求得自我保护。
因而, 来世的衣轻飏送出那个青涩至极的吻之后, 不能体悟这具身体传来的那阵酸涩之感。
那舌尖的酸楚像误食了青杏,摘取过早, 也送出过早。
衣轻飏除了羞涩以外, 没能察觉任何不对。只因他有恃无恐,他的大师兄不会为这一吻而疏远他, 回避他。
甚至于他们这段感情中,主动跨越师兄弟距离的那个,正是大师兄自己。
而玄知之于晏轻衣,受那一吻所接收的震撼,远大于后来大师兄之于衣轻飏。
这次的障极度破碎。
衣轻飏总是在时醒时闭眼之间, 眼前的一幕幕如浮光掠影般闪现。他猜测,一是源于神器本身碎为两半, 二是自己记忆凌乱, 大师兄似乎……也极为抵触这段回忆。
还是他说过要多依赖他一点, 大师兄才勉强同意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