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玉在会客厅,安静地等着。
下人奉茶,顾念他尚且年幼,送来几碟甜腻的糕点。赵瑾玉不喜甜食,嫌腻,只端起茶水慢慢地啜饮。
张大海背着手进门,瞥见赵家那个小娃娃,绷着脸一本正经地在思索什么。他心道莫不是在家中受了欺辱,想着来请他去做一做主。
赵瑾玉站起了身。
“侄女一大早来找张叔,所为何事?”张大海睨了他一眼,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下人适时奉上热茶他伸手接过,揭开吹了吹茶沫。
他是个喜欢开门见山的,赵瑾玉知道。
上前行了个晚辈礼,他也直奔主题:“听说张叔在与家姐商议新茶的买卖。侄女便是想问一问,张叔如今考虑的如何了。”
张大海吐掉口中茶沫,抬头就肃下脸。
“徐老板叫你来的?”
“并非。”
赵瑾玉摇头,“侄女出门,家姐不知。”
“哦?”
闲谈的气氛骤然紧绷,张大海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会客厅一片寂静。
张大海是知道这继姐妹之间的龃龉。赵家那点事儿,闵州这地儿都传遍了。这不知事的小姑娘张口就提起种茶一事,他理所当然想到私怨上。
可这生意人自有生意人的规矩。私交归私交,生意归生意。若赵家小娃娃是来求他不与徐皎然做买卖,恕他难答应。
这一会,张大海心里几番辗转。
“……世侄女,在商言商。”
赵瑾玉见他这般,立即猜到他为何变了脸色。
放下茶盏,他弯了嘴角笑:“张叔你想哪儿去,侄女并非小性儿。此番前来,是那日在家姐院子听了您二位的谈话。”
见张大海脸色稍霁,他又道:“银两侄女有不少闲余,想着搁一边也是搁置,不如拿出来做些事儿。”
张大海脸色终于好看了,捧起茶盏慢慢撇着茶末,并未应声。
“张叔不是正为银两数额太大发愁?”赵瑾玉走回原位坐下,见张大海没反驳,继续道,“侄女投些进去,您且分一些股子出来便可。”
张大海确实在发愁银两。
于是看向下首唇红齿白的小女娃,双目澄澈真挚,不像玩笑。低头细细思索了下,问他道:“你能拿出多少?”
赵瑾玉一愣,显然没想到张大海竟然会信他。又看了眼张大海,见他神色认真,便立即打起精神。
抬手比了个数。
“五百两?”
“不,”赵瑾玉摇头,“五千两。”
张大海震惊,没料到一个小女娃手里捏着这么多银钱。都说赵家家财万贯,张大海这下是信了。
“够了够了,”张家的银钱都套在生意上,他如今能拿出来的不过四千两。张大海热切地盯着赵瑾玉,头一回理解了徐皎然。赵家太富,财帛动人心啊,“你何时能将银钱送来?”
赵瑾玉呷了一口茶,没回答。
转而反问他:“张叔与家姐是如何商议分成的?”
张大海搓了搓手,嘿嘿笑起来,肥胖的脸上肉挤在一块。
“小侄女放心,左右叔不会让你吃亏。”
赵瑾玉心里嗤笑,不让他吃亏,那可说不准。
垂下眼帘,眼尾不自觉翘了上去,骨子里的妖娆泄了出来:“张叔不若跟侄女说一说。侄女幼时也曾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听得懂。”
张大海见状飞快撇过头,不敢看他。撵着小胡子,他心里琢磨开。
种植新茶种之事,徐皎然的原意是她出种子,且拿出五千两投入。张家投入万把两银子,做一万五千的成本。并负责从养育主子到种植秧苗,再到烤制,最后茶庄分销。两人三七开,张家拿大头。
若是赵瑾玉能拿出五千两,那少不得得给他两层。
斜眼瞥了下赵瑾玉,张大海舍不得。
可一想,如今他手头能拿出的闲钱不过四千两。求同行拆借难,闵州这一代说是商贾多,不过几时来家,且各个有自家买卖要经营。一个个上门去攀谈,花心力也累,更何况不定能拆借到。
“这事儿徐老板知道么?”
赵瑾玉眨了眨眼,“若是知道,侄女何必上门。”
这也是,在家与徐皎然协议好便是。
“侄女来,是想跟张叔私下有个协议,”赵瑾玉提议道,“您与家姐如何协议,且不关你我私下协议。不若这样,侄女再添上一千两。钱投入张叔您这头,您将您的分成,分出四六如何?”
“四六?!”张大海脸一抽,不高兴道:“你还不如说五五开!”
赵瑾玉不高兴了。
按他的估算,岭南一带的投入至多两万两。徐皎然的个性,不可能不投钱,最少估计五千上下。种茶采茶制茶需要长工没错,但买个丫头才几两银子,张大海能投入多少?他出了六千,拿四成算客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