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苏云岚的。

在风明熙神智逸散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苏云卿微蹙的眉尖和含着露水的莹润瞳孔。

这让他仿佛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风明玉偷偷拿了给古神的祭品送给他吃，结果被父亲惩罚跪了一天一夜后，他去看风明玉时的可怜模样。

风明熙当时是觉得风明玉可怜又可恨的，可偏偏就在下一刻，风明玉破涕为笑，冲着他道：“哥哥，我还藏了一个，留给你。”

无尽的悔意顺着岁月长河遥遥地流过来，流到此刻即将魂飞魄散的风明熙心中。

他在即将湮灭的黑暗中，看着苏云卿，干涩腥甜的嘴唇动了动，忽然就很想说一句话。

他想说：明玉，你回来吧，哥哥真的错了。

可这句话，他永远说不出口了。

风明玉，也永远不会回来了。

·

苏云岚残破的躯体是被柔软的风托着落在一片青草地上的。

苏云卿降落在苏云岚身旁的时候，苏云岚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的皮肤了。

风明熙魂飞魄散之前，还有最后一丝力气去后悔，去看苏云卿一眼。

可苏云岚全部的力量就用来自爆去抵抗风明熙，甚至在自爆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好好看清苏云卿的脸。

苏云卿没有哭，他通红的眼眶里都是晶莹的眼泪，却没有落下来。

这时，他看着苏云岚血肉模糊的脸，沉默了很久，就伸出手，颤抖着指尖，轻轻抚下了苏云岚的眼皮。

萧霁走了过来，他静静立在苏云卿身后，也是一言不发。

不少修士也在此刻追了上来，但在看到眼前一幕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垂眼缄默。

苏云岚是为了苏云卿牺牲的，也是为了大义牺牲的。

忽然，苏云卿起了身，他静静道：“诸位，我想安静一会。”

修士们对视一眼，又纷纷走开。萧霁迟疑了一瞬，也离开了，但他没有走太远。

苏云卿一个人站在原地，只有萧霁遥遥立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陪着他。

一天一夜，月落日升，又日升月落。

第二日，苏云卿和萧霁一起带走了苏云岚的躯体，两人离去。

·

一年后，通天之路修复，金光万里，照彻整个云洲大陆。

同年，万俟嵩等数十人飞升，引来上界灵气如瀑流下，造福万方。

三年后，神胎出生，随苏姓，单名一个珩字。一出生便能说会道，模样玉雪可爱，很是受各方宠爱。

五年后，萧霁在一处小世界寻到生生造化之法，同苏云卿一起复活了苏云岚。

只是时间间隔太久，苏云岚记忆全失，心性已经变得如同三岁孩童一般。

苏云卿遍寻不到解决之法，只好作罢。暗中期待有一日苏云岚能自己恢复过来。

·

这一日，天气晴好，银杏叶黄落一地。

苏珩正穿着锦绣小衫，啃着糖葫芦在院子里骑小马，忽然，他一眼瞥见苏云岚站在一旁侧头盯着他。

苏珩心头一颤，身体不自觉抖了抖，随即他就默默把手里的糖葫芦收到背后，道：“大伯，你怎么老是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苏云岚看了他一会，道：“不可以吃糖。”

苏珩：……

龇牙咧嘴了一会，苏珩道：“大伯，这件事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就不要告诉我父亲好不好？”

苏云岚静静想了一会，认真道：“那你把糖给我。”

苏珩：？

没办法，苏珩只能扫兴地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苏云岚，然后自己一溜烟跑远了。

不多时，萧霁出现在了院中。

他本来是打算找苏珩去读书的，结果就看到苏云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吃糖葫芦。

萧霁：……

沉默片刻，萧霁走上前去：“衔舟，你看到珩儿了吗？”

苏云岚抬头看了萧霁一眼，道：“他吃糖被我发现了，就跑了，去那边了。”

萧霁一阵头痛，转身要走，结果想到什么，他又默默回头看了苏云岚一眼道：“衔舟，你还是少吃些糖。你比珩儿还大，牙未必如他。小心卿卿看到又怪我没照顾好你。”

苏云岚怔了一下，认真道：“我一会就吃完了，卿卿不会发现的。”

萧霁再次被噎了一下，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就化光而去找苏珩了。

苏云岚看着萧霁离开的背影，回过神来，继续认真吃糖葫芦。

半个时辰后，苏云卿来了，苏云岚的糖葫芦也早就吃完了。

但苏云卿只是看了一眼苏云岚衣领上红糖浆的痕迹就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坐过来，拉着苏云岚的手道：“哥哥怎么又偷吃糖了？”

苏云岚皱了皱眉，反问：“是萧霁告密了？”

苏云卿哑然，半晌，他笑了笑道：“他不告密，我也知道。哥哥，我很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