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雪深/洒家+番外(53)
悄无声息的一箭,直到贯体而出,也不会有人察觉。
袁鞘青这匹夫,早该横死在刀兵之下!
说时迟,那时快,袁鞘青闪电般抬起右手,在背后刀匣处重重一拍!
数十斤重的斩马刀,在瞬息之间脱匣而出,他单手反握刀柄,一面半侧过头来。
铁灰色的刀锋,横在面上,倒映一双精光湛湛瞳孔,他鼻梁生得峭拔,神色之兀傲,竟如雕眄一般,果不其然含着点讥嘲之色。
——铛!
长箭正中斩马刀上,从中对开,功亏一篑!
袁鞘青道:“我还道严师必出高徒,想不到倒养出了个惯使暗箭的小儿!”
那些长薪鬼都需要两手合握的斩马刀,被他一手所擒,如臂使指。
他甚至还有心思一手搂着解雪时的腰,颠了一颠,垂首微笑道:“雪时,你教养出来的好学生!”
解雪时肺中痼疾一清,面上虽不露声色,心念已如电转。他周身大穴被锁,又负伤甚重,连行走都勉强,为今之计,便只有借袁鞘青之势,暂逃出宫。
只是赵椟如今已入魔障之中,他这么一走,便又是一场血流漂杵的祸事!
袁鞘青哪里看不穿他的神色,当即道:“怎的,你还想留下来,让这欺师灭祖的小儿肏个痛快不成?你把他当学生,他可是将你视作妃嫔哩,岂有狼入虎口的道理?”
他说得粗鄙,大有喋喋不休之势,解雪时双目闭了又睁,终于忍不住斥道:“胡言乱语!你又何曾有自知之明?”
“我自知得很,我左不过是解大人的登徒子,入帏宾,枕边人,”袁鞘青笑道,“我把你当……算了,说来平白惹你发怒,你当我是什么,便是什么罢。”
他这厢还有心思卖乖,第二潮箭雨已经破空而来,箭啸声里饱含金铁萧杀之气,他背心一寒,余光到处,只见箭镞粼粼发亮。
赵椟狂怒之下,早已收了那仅有的三分薄面,换了箭镞,要将他立毙当场!
数百支弩箭齐发,箭雨排空驭电,袁鞘青疾奔而前,长箭几乎紧咬着他的落足点,裂土崩石,入土三分。他所过之处,都插满了黑压压的长箭,活生生铺平了一条荆棘般的险路。
赵椟心道这内牢院已被禁军合围,左不过是瓮中捉鳖罢了,谁知箭雨席卷之后,尘土平息,院中竟是空无一人。
袁鞘青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凭空消失了!
那口枯井豁然洞开,他苦心铸成的金笼,倒成了这贼子遁地的法门!
地宫的另一头,直通往他的寝宫飞霜殿。他当即厉咤道:“立刻点人,合围飞霜殿!”
第52章
袁鞘青五感敏锐,甫一踏入地宫,便捕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甜中带腥,仿佛半腐烂的白梅花瓣,被焖在蟹醢里,让人一嗅之下,鼻底泛酸,心里发痒。
显然是这地方久不通风,又刚发生过一场情事,还残留着男子阳精的腥膻气。
袁鞘青越往里走,面色越是古怪。
他早觉得赵椟这黄口小儿,心性之阴狠远非常人所及,师从解雪时这些年,单只学得了些弄权的皮毛,而无半点仁心,与其说是豺狼,不如说是鬣狗。
而这鬣狗蛰伏之久,思之则令人齿寒!
那日他于武冲关下铩羽,被解雪时一手逐出关外,沿途鹰顾狼视,大军方出枭合谷,便遇了伏击。
来袭的仅一支长薪箭,力贯帅旗,将一束染血的黄帛钉死其上。
袁鞘青对这儿戏般的一击嗤之以鼻,一面解下黄帛,定睛一看。
来的竟还是一封衣带诏。
——复大权,清君侧,此将军之责乎?
诏书中历历痛诉,自他登基以来,被太傅处处掣肘,几如木胎泥塑,赵氏基业,早已名存实亡,沦落外臣之手,他走投无路,不得已才来求援于袁鞘青。
袁鞘青玩味一番,见那诏书上满纸加官进爵,唯唯应声,话里话外一片怯懦,这贸然下诏的举动又着实狂悖,仿佛不是出自一人手笔。他也是精擅权谋之辈,哪里看不出此子借刀杀人的野心?
只是这毒饵虽有穿肠之险,却着实令他有一瞬间的意动。
——事成之后,将军今日铩羽之耻,可翻覆也!
他虽非茹毛饮血的蛮人,但却连钟情都带着食肉寝皮的意味。
将宿敌翦除羽翼,掳回关外,也别是一种惺惺相惜!
解雪时这种性子,譬如玉壶冰,孤直有余,最不擅对小人设防,沦落至此,也非意料之外。
只是早知赵椟打的是这般登床入榻的主意,他又岂会容这厮坐大?
他心思躁乱,刚闷头走了几步,罗帐便被风带动,露出里头一张美人榻来。
榻边上搭着条轻薄的汗巾子,还在滴答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