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吕氏啊蒋吕氏,只怕你机关算尽,到最后要算来算去算自己——替儿子铺就的锦绣升官路,却一把一把的往自己儿子头上填土。
“来人。”闵四娘微微抬高了声音。
几个守夜的丫鬟赶紧应声,“六奶奶有何吩咐?”
“几位爷守着辛苦,你们传我的令,命厨房捅开火,替几位夜做宵夜,也不必多做许多,百合糕一碟、粟米粥一人一碗既可。”
“是。”
46 黄梁梦难醒
蒋至先躺在病床之上,恍忽间似是又回到了家乡的那三间茅草屋,母亲柔声哄着孙子多睡一会儿,妻子端来一碗酒酿圆子,让他趁热吃了,几十年的官场历练人世起伏,争名夺利竟像是一枕黄粱一般,如果他没有上京赶考,如果他没有金榜题名,如果在进京路上没有遇上吕家官船,如果他没有利令智昏,色迷心窍……
一步错、步步错,一枕黄粱今方觉,回身退步醒来迟啊!
他在床上呻吟一声,趴在床边的蒋佑方立刻就醒了,“老爷!老爷!您醒了!”蒋至先一睁眼,看见的是自己的六儿子,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他若是一觉睡醒回的是那间茅草屋该有多好。
“叫你二哥来。”
“是。”
蒋佑昌之前也是守着蒋至先的,只是吃过了宵夜之后只觉得困倦不已,就先到外屋睡去了,蒋佑方叫他的时候,吓得他赶紧坐了起来,“是不是老爷……”
“老爷醒了,叫你进去。”蒋佑方低着头说道,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正眼瞧这个二哥了。
他们正这么说着,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蒋佑临也醒了过来,“老爷只叫了二哥?”
“嗯,只叫了二哥。”蒋佑方说道,他坐到了蒋佑临的旁边,没有跟着蒋佑昌进去的意思,不管老爷跟二哥说的是什么,他现在都不想听。
蒋佑昌一进屋就看见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的父亲,仰面躺在床上,气息粗重再无往日的精神。
“父亲!”他叫了一声父亲,跪倒在了地上。
“你!你畜牲啊!”蒋至先捶了一下床,“咳!咳咳咳!”
蒋佑昌跪爬到父亲床边,站起来扶住父亲,“父亲!儿是被人害的啊!”
“你说什么?这蒋家有谁能害你?”
“儿是被诓骗到那屋子的,一进屋就觉得味儿不对,刚想出屋她就进来了,儿被药熏得迷迷瞪瞪的,药性散去了这才看清楚是她,儿也是悔不当初啊!父亲啊父亲,如果她不是与人相约通奸,又怎么会孤身一人现身在桃花坞?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她若是带着人,儿就算是被药性所迷,那些人护着她跑还是能跑的……”
蒋至先听到此处,脸色却是越来越白,当初蒋佑明就是被人陷害,如今蒋佑昌又是被人所害——“那味儿是什么味儿?”
“甜腻腻的……儿后来去查了那香灰,灰是粉的……似是鱼水香。”
“唉!”蒋至先又是一声长叹,“是谁诓你过去的?这次你要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是——”邵姨娘虽非蒋佑明的正妻,却也是有名份的偏房,他占邵姨娘便宜也不是什么地道的事儿,“是廊下的小子长兴家的媳妇。”
“你啊你!早晚要被好色二字害了性命!”蒋至先说了这半天的话,只觉得上喘的厉害,可有一句要紧的话又不能不说,喘了半天他指着茶桌上的水,蒋佑昌赶紧的端了过来,服待着他喝下,喝完水蒋至先闭目养了会儿神,“你后来有没有问过那个媳妇子,到底有没人约过你?”
“她一口咬定说没有,无论孩儿怎么逼问都说不是她,逼急了就要死要活的,问到底是怎么了,儿子不敢把实情跟她说了,也就——”
“不管她知不知情,你现在就把她连着她男人拘了,严刑拷问,不管问出什么结果,这两人都不要留了。”
“是。”
“咱家如今落到如此地步,必定是有仇人想要治蒋家于死地,煽风点火内神通外鬼,只是这外鬼易防内神难捉,你母亲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不知这内里关节,你回去就请你媳妇出山,司马静本是个妾,她能有什么作为?”
“这……”
“你还不明白吗?你媳妇也是被冤的!咳咳咳咳!”蒋至先又咳了半天,蒋佑昌赶紧再喂他喝水,“朝中之事更是如此,别看如今人人都是蒋党,若是蒋家不在了,想要蒋家死的人也是这帮人,咱们蒋家能有今天,靠的只有忠字,只忠圣上一人,只听他一人号令。”
“那瓦刺国……”蒋佑昌还记得当年差点儿让蒋家翻船的谋反大罪。
“那是圣上的授意!他怕前方打仗不利,让我暗中与瓦刺国议和,既然仗打赢了,那些不过是一纸空文,谁想落到陈元年那个匹夫手中,他若是将那些信呈给圣上,圣上就算心里明知道咱们家冤枉,怕也会要让咱们家替君分忧,幸好我棋高一招,占得了先机,你以为气极败坏要让陈家满门抄斩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