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知道这案子的底细,暗地里佩服沉思齐义气,对沉思齐也是颇为客气,出了京城,去了枷锁,老哥俩个闲着无聊慢慢悠悠的领着沉思齐走着。
沉思齐此刻虽然难免郁郁,但他也是随和乐观的性子,跟这两个只念过几年私塾的老锦衣卫也有话聊,一来二去的竟然十分投契的样子。
“沈二爷,这路上咱们得稍微快点走,这辽东不比京里,过了八月十五就开始冷了,那一早一晚冷得很,咱们能在八月十五之前到是最好的。”
“倒是劳烦你们两位跟着我走这一遭了。”
“职责所在,您不必跟我们客气,雷大爷平日对我们关照有加的,我们也算是投桃报李了。”马驰说道。
“您二位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还能有谁啊,老婆、两儿子两闺女,儿子不听话,不肯好好念书,非要吃我们这一口饭,我没让他进锦衣卫,求人让他进了神机营,这锦衣卫啊,整天遇上的没好事,不是谋杀亲夫就是谋财害命再不然就是江洋大盗,到了最后看谁都不像好人了。”牛禄说道,“老马比我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你这话说的亏心,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啊,我原也有个媳妇,生孩子的时候没了,年轻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老了才知道连个补袜子的都没有,日子不好过,这回回京,把巷子口做豆腐的豆腐西施往家一领也就齐活了。”
沉思齐听着他们两个说着,就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笑。
“沈二爷,您那媳妇可真不错,说跟着你走,就真的来了。”马驰回过头,指指远远的跟着的那辆马车,“吏部天官家的闺女吧?还是嫡出的?”
“是。”沉思齐回头看那辆车,如果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会觉得理所当然,圣贤故事里就是这么讲的,故事里的义气男儿,有献亲儿救孤儿,也有为全义气自尽的,可就没人讲他们的妻子如何了……
他以为吴怡或者接了和离书,依仗着吴家的势力,她自可以找到比他更好的,或者留在京里守着孩子,依旧过自己的日子,他没想到的是吴怡跟着他来了,吴家竟然也没有阻拦她。
不知怎地,他想起了吴怡偶尔流露出来的,微微抿着嘴唇时,坚毅固执的表情,只是这种固执,她一直在他的面前藏着。
“为你哥投案的时候,没想过老婆孩子吧?”马驰看了他一眼说道,“还是年轻,到老了就知道了,这谁都不能跟你一辈子,也就只有老婆你怎么样都不嫌弃你,那些称兄道弟的,没准儿背后就捅你一刀子,更不用说那些八大胡同的娘们了,有钱是你是相公,没钱时你就是老公。”
“就是夫妻也有大难来时各自飞呢,你媳妇这样有情有义的,实在是万里挑一。”牛禄说道。
“嗯。”沉思齐点了点头。
马驰和牛禄是常走这段路的,自是知道哪里有村庄可以投宿,哪里有干净的店家可住,锦衣卫不比普通皂隶,他们两个虽然混了一辈子还是低等的,也比一般押解犯人的要强一些,带着沉思齐或者是急急赶路,或者是早早投宿,一路上谈天说地的,倒也快活。
吴怡他们几个坐着马车就在后面远远的跟着,见他们住店吴怡他们也要两间上房,见他们找村庄借宿,吴怡他们也找人家投宿。
两下里都是互不相见,只是到了晚上,半斤或者是八两会提一篮子酒菜过去,请他们三个享用。
吴怡坐在客店的床上缝着衣裳,小时候学的那些女红针线,此刻倒是真有些用处了,夏荷在灯下做着鞋,时不时的看一眼门口,“姑娘还记得您小的时候咱们随着老爷赴任,也住过这样的客店,只不过那个时候是把整个店都包了,换了自己带的被褥,茶水、饭食一律不准店家沾手,就这样姑娘还是让蚊虫闹得睡不着。”
“记得。”吴怡点了点头,“那个时候其实不是因为蚊虫,我是想看看外面什么样。”吴怡说着拍死一只想要叮她的蚊子。
“唉,那个时候莫说是姑娘,我们几个都被拘着不让下楼,我跟秋红啊趁着姑娘睡着了,跑到外面托老板娘买烤地瓜给我们吃。”夏荷说着笑了,“那个时候真没想到还有如今的光景。”
“连累你跟着我吃苦了。”
“姑娘可别说这话。”夏荷放下手中的鞋,“这也就是吴沈两家都还在,有些话啊,我怕姑娘害怕,没跟姑娘说起过,姑娘还记得小的时候常常见到的巡盐御史满家的姑娘吗?”
“你这么一说,倒是依稀记得。”
“他们家里坏了事,男的流放,女的充入教坊,我没回吴府做事的时候,曾经在街上见过满家姑娘,她还比姑娘小一岁呢,已经接客了,见着我浑装着不认识,我也装没认出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