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些欺负人的,当年想必也是在上司面前装过孙子的,所谓千年的媳妇熬成婆,总是要熬的。”
“我知道了,二奶奶是预备熬成了婆以后天天给儿媳妇立规矩。”沉思齐揽过吴怡,让她坐在自己的膝头,点了点吴怡的鼻尖。
“可不是嘛,我预备生十个八个儿子,一步出八步迈的,多威风。”
“真的好不害羞。”沉思齐捏了捏吴怡的鼻子,“你生得起,二爷我可养不起。”
吴怡推了他一下,站了起来,“我娘说有孩子不怕养,总是养得起的。”
“是啊,岳丈家里孩子确实是多。”
“现在却是见少的,再过一阵子我六妹也要嫁了。”
“就是嫁到江宁卢家的那个?”
“正是。”
“卢年兄是个妙人,会写文章做学问,却也会打算盘做生意,人都说铜臭难闻,他偏说铜臭好闻得很。”
“你认得他?”
“有过几面之缘。”沉思齐自己不觉得,旁人听着总觉得他交际广到可怕,上上下下的人物提不到念不到的说起来他竟然也都多少有些交情。
“我六妹是个精乖的,他们倒真的是天作之合。”吴怡说道,“你别看她比我小,打算盘比我快多了。”
“吴家倒是难得的妻妾合睦,嫡庶亲善。”沉思齐说道,他原以为吴怡这样的嫡女会懒得理会庶出的姐妹们,结果一提起来竟然是颇亲密的样子。
“姐妹们从小一起长大,哪家的也没有像乌眼鸡似地斗的。”吴怡轻描淡写的说道,吴家在外人眼里确实是模范家庭,内里的事也没有必要跟别人说。
“二奶奶此言差矣啊。”沉思齐说道,一眼却看见了那把唐琴,“这琴可是唐琴?”
“是。”吴怡说道,“本来这琴有两把,一把我四姐成亲的时候陪送给她了,另一把给我了。”
“旁人得了这样的琴,总是要找个地方供起来的,二奶奶倒是个豁达的。”沉思齐拿了帕子擦了擦手,坐到了琴旁边试了两下音,“好琴啊……”
“琴是要人弹的,笔洗是用来洗笔的,茶壶是用来装茶的,何必因为是古物就白白的放着?这物品都是有灵气的,有人用,自然灵气就更足了。”
“二奶奶所言极是,一万两银子的紫砂壶,也不过是用来泡茶的。”沉思齐深表赞同,做夫妻的,真的是难得有这样互相懂对方的心思的。
这就世家贵族跟普通暴发户的不同了,暴发户得了好东西,总要高高的摆着,估量着值多少银两,有多少的升值潜力,世家贵族眼里,这些却有可能只是普通的日常用品罢了。
“说到这琴,为妻的要说二爷几句了。”吴怡正色说道。
“哦?”
“二爷预备拿绿珠怎样?”
“不过是个丫头。”沉思齐说道,沉思齐是喜欢绿珠,可是也没达到爱的地步,他是封建家族的嫡出次子,不是民国时代那些受了西方思潮影响觉得爱情致上人人平等的所谓新青年,如果吴怡虐待欺凌绿珠,沉思齐可能会替绿珠出头,可是吴怡明明对绿珠不差,衣裳首饰常常赏赐,也不曾打骂过。
“不过是个丫头却是才名远播,连我家大姐都好奇她是什么样的。”
“她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又伺侯过我表姐,琴棋书画都是我表姐教她的,我见她真喜欢,也不拘着她,又时常点拨几句。”沉思齐本来以为理所当然的事,说着说着,在吴怡的盈盈美目的注视下,自己竟觉得有些心虚,“奶奶可是吃醋了?自从奶奶进门,我可是别的女人一眼都没多看过……”
“要不怎么说男子天性凉薄呢。”吴怡说道。
“我……”沉思齐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是宠爱绿珠,可是从未让她越过通房丫头的本份,不光是他,别人也这么做的,他也觉得理所当然的很,吴怡这么一说,他竟觉得不是这样了。
“二爷先别说。”吴怡点了点沉思齐的嘴唇,“所谓人各有本份,绿珠书读得多了,心气儿自然就高了,又得了二爷的宠爱,难免忘了本份,二爷觉得她是小猫小狗一样,宠一宠没什么,可是这样就害了她,这些日子我品着她,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沉思齐不由得点头,回想起跟自己同样出身的朋友婚后的烦恼,竟觉得吴怡出奇的可爱,“我有几个朋友,成了婚之后通房的丫头十有是被远远的打发了,提起来也是伤心的,却没想到二奶奶竟然如此心善,说得都是在理的话。”
吴怡在心里冷笑,这就是古代的男人,沉思齐人称七窍玲珑心的,也一样不能免俗,“总之要慢慢的让她知道本份,这才是长久相处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