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心神,开口道:“好吧,就当皇上有办法安置他们,先不说这个。臣弟觉得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皇上的改革太没有章法了。今天想改税收就改税收,明天想裁军就裁军,说风就是雨。这样像没头苍蝇似的东一头,西一头的,实在不利于大齐的稳定啊。”
“淳郡王,您怎么说话呢!”裴清殊还没说什么,公孙明先听不下去了,“你竟然敢冒犯皇上?”
老十三忙道:“公孙大人别乱扣帽子,本王可没有冒犯皇上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怎么,难道皇上连一点意见都听不进去吗?”
公孙明不悦道:“你提意见归提意见,总该注意着点儿措辞吧!”
老十三反唇相讥:“公孙明,本王敬你从前是皇上的伴读,是公孙先生的儿子,才叫你一声大人,你可别不知好歹。怎么说本王也是郡王,你也该注意一下和本王说话时的态度吧!”
公孙明好久都没这么生气了,听老十三这么说,差点没忍住和他对骂起来。
裴清殊无奈地说道:“好了,都少说几句吧。”
说句老实话,裴清殊这么辛苦地推进改革,还被乳臭未干的老十三批评了,他心里感到不舒服、感觉自己出力不讨好是必然的。
但是裴清殊却不得不承认,老十三最后说的这个问题,也有一定的道理。
裴清殊上一世经历过大齐亡国的事情,所以他知道再过十五年左右,大齐就有亡国的危机了,所以他现在一心只想着救国。从继位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改革。
但是许多事情,在他真正坐到皇帝这个位子上之前是看不到的。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又会冒出新的问题来,这些都是裴清殊始料未及的。
而因为对亡国这件事情太过惶恐,所以裴清殊争分夺秒,发现了什么问题就立即去想办法解决,而不是提前规划好之后,再一项一项地按照计划去做。
他怕大齐不会留给他那么多的时间了。
现在他所接手的,就像是一条千疮百孔的船。船马上就要沉了,已经开始进水。所以他没有时间来慢慢规划先补哪一块的漏洞,只能看到什么就赶紧去补什么。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没有规划性的表现了。
不过,就算老十三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他用“没头苍蝇”这样的词语来形容皇帝,就是大不敬。
虽说十三想用“虚心纳谏”的名头逼着裴清殊忍下这口气,但裴清殊偏偏不忍。
他将两件事分得很清楚——纳谏归纳谏,尊敬皇帝归尊敬皇帝。
裴清殊要让他知道,身为人臣,哪怕是在提建议的时候,也必须对裴清殊表现出百分之百的尊敬。
因为现在,裴清殊不仅仅是他的兄长,更是一个帝王。
他看向老十三,面色淡淡地说道:“十三,你最后说的这一点,朕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听裴清殊这么说,老十三的脸上刚要露出喜色,就听裴清殊继续说道:“不过你言语之间,对朕甚是不敬,朕想你怕是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在老十三错愕的表情当中,裴清殊云淡风轻地说道:“既然你礼仪学得不大明白,那就先回去抄写一遍《礼记》吧。”
“啊?”十三在长华殿里是学过四书五经的,知道一部《礼记》大约就要十万字左右,他得抄到什么时候啊?“皇上,臣弟可是来提建议的,您怎么能……”
裴清殊打断他说:“既然光抄书还不够,那你就先去宗正寺领十个板子。”裴清殊说完,看向一边的福贵:“送淳郡王去宗正寺。”
宗正寺是专门负责管理皇家事务的机构,包括对皇室成员的处罚。
老十三一听自己既要抄书,又要屁股开花,吓得双腿发软,立马就服软了:“皇上,臣弟知错了,您就饶了臣弟这一回吧!臣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为朝廷做事啊!”
“朕看出来了,不过一码归一码。朕不是父皇,不会惯着你,也不会容许任何人骑在朕的头上。等你想明白了这一点,再领差事、为朝廷效力也不迟。”
裴清殊说完,福贵就领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将还在发愣的老十三给架了出去。
公孙明看到老十三吓成那个样子,忍不住幸灾乐祸:“哈哈哈哈!皇上,您真行!臣还担心您会像太上皇那样忍气吞声呢!幸好您没有!”
裴清殊摇摇头:“朕现在是缺人用,但不缺不知分寸之人。”
公孙明笑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裴清殊好像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便关切地问道:“皇上,您有心事?”
裴清殊轻叹一声,突然之间感到有些迷茫:“阿明,其实老十三的话虽然难听,但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你说……朕是个好皇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