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记得明觉小师父说家里长兄与三弟去世,莫非…?
芳年上辈子当然不知道二皇子出家为僧的事情,但一想到明觉小师父的长相举止,分明是世家大户出来的公子,难道他就是二皇子?
“王爷,我在寺中帮忙时,与一位明觉小师父共事。我见他举止有度,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
他抬眸看她一眼,前朝,当朝,都有皇子以此法子逃出生天,皆是因一人作祟。那人掌控前朝多年,一手建立元朝,居国父之位,屹立不倒。
身为元氏子孙,若不是国师,他们何来尊贵的身份。但纵使身份是国师亲自给予,亦不能消除他们心里的怨恨。
如此皇族子孙,不当也罢。
他站起身来,透过飘飞的布幔,望着远山。
她从他的表情中猜出,自己想的不错,明觉就是二皇子。她立在他的身后,与他一同望着外边。
灰蒙蒙的天,看不到一丝阳光。枯败的树木,静立的高山,荒凉得令人心惊,却又透着无可奈何的苦闷。
城外如此,城内亦如是。
此时的祥云宫,连哭声都听不见。死一般的压抑,无半人声,整个殿内都是行走如游魂般的宫人。
内殿中,德妃躺在榻上,睁着空洞的双眼。她千叮万嘱,让皇儿小心行事,万不想还是遭了皇后的毒手。可怜她一连丧两子,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陛下还是躲在自己的寝宫,连面都没有露。不见他为死去的皇子们哭一声,也不见他责怪皇后半句。仿佛死了两位皇子于他而言,不过是死了两条猫狗。
她无神的眼睛动一下,自己还在期盼什么?盼陛下会为皇儿们主持公道,或是有人替她申冤?都没用的,皇儿们死了,只能是白死。
外面有人在走动,她没有唤宫女进来,自己撑着身子坐起,眼睛一直看着内室的珠帘,不知在等什么。
东侧宫门处,一位宫女扭着腰从宫外进来。她的手里提着一篮子东西,分给守门的侍卫。
侍卫们见着手中的金元宝,不动声色地收好,没有盘问追究。
她一路与小太监们抛眉送眼的,还与一位小太监贴着身子缠绵低语。那小太监一手搂着她,快速换过她袖子里的一封书信,若无其事地和她打情骂俏。
待差不多了,她才理一理衣裙,摆着腰朝祥云宫走去。
一进宫门,脸色立马哀下来,去见自己的主子。
德妃木然无神的眼一直盯着珠帘,听到外面门声响动,眼睛里涌现一丝光亮。再见有人掀开珠帘,她不由得坐直身子,期望地看着来人。
“娘娘,奴婢不负所托,把信送到常老爷的手中。老爷亲自回了信,请娘娘过目。”
她从袖子中拿出信,呈给淑妃。
德妃抖着手,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急切地看着。
她的脸色先是震惊,后是惊恐,然后变得煞白,最后看完信时,眼里不再是无望的,而是透着一股决绝。
信被她卷起,她赤足下榻,取下琉璃灯罩,点燃手中的信,丢进炭炉中,看着它一点点地化成灰烬。
那宫女知道原信的内容,常府众人对她避之不及。提到娘娘,常老爷高声喊着自己没有这个女儿,还当场写下断亲书。
娘娘才失两子,接着被娘家所弃,怕会想不开。
“娘娘…您千万不能想不开,虽然大皇子六皇子不在,但他们都看着娘娘呢!”
“是啊,本宫的皇儿们,都在看着呢!”
德妃呢喃着,回到榻上,坐着不动,睁着眼一直到天明。
那宫女同样一夜未合眼,紧紧地盯着她,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寻短见。眼见着到了卯时,德妃突然命她梳妆。宫女心里狐疑着,上前替自己主子妆扮。
居于祥云宫中的陈嫔冷嫔,都是失子之人,早先的悲痛,现在都被恐惧所替代。照皇后这狠辣的手段,怕是宫里的皇子们会一个接一个的送命。
她们装死一般地缩在自己的屋子里,猛然间看到满头珠翠,身着华丽衣裙的德妃,都有些回不了神。
大皇子才死,德妃莫不是魔障了,怎么会打扮得如此隆重?
德妃亦同样看到她们,眼里闪过同情之色,一句话未说,昂着头,离开祥云宫。
陈嫔冷嫔对视一眼,俱都在彼此眼中看到疑问,不知不觉地跟上去。两人分开两路,去通知各宫的妃嫔。
很快,来了不少人,她们跟在后面。德妃对于身后跟着的人不予理会,一路行到前殿。
游公公拦住她,说是陛下与百官正在朝议。德妃冷笑,什么朝议,不就是众臣进谏请示,左右辅国决定,知会陛下一声。从头到尾,陛下就是个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