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欲再说,德妃一把捂住他的嘴,惊恐地四处张看,“皇儿…隔墙有耳,要是被人听去了,传到国师的耳中,怕是…”
大皇子挣开她的手,“怕什么,大不了一死…反正迟早都逃不过…”
后面那句话,他的声音明显低下去,带着悲恸。
德妃心如刀割,像被千万把尖刀齐齐刺进心窝一般,鲜血淋淋。对付一个乡野屠夫家的女子,她自是有千万种阴毒的法子。但是对方是天降福星,背靠国师。她真要是动手,恐怕没弄死对方,就被国师给弄死了。
想到这里,她挣扎着爬起来,死死地抓着大皇子的双肩,“皇儿,你答应母妃,不可以轻举妄动…国师在看着呢。”
“母妃…”大皇子被她语气惊到,吓得发抖。
“你答应母妃,快…快答应母妃…”
“母妃,儿臣答应您。”
得到皇儿的保证,德妃颓然地倒在榻上,连说了两个好字。她绝望地睁着眼,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小儿子已死,大儿子千万不能再有事。
“皇儿,你先回去吧,母妃乏了。”
大皇子帮她掖了一下锦被,听话地离开。
一息香后,德妃猛然坐起,唤来自己的宫女,去请各宫的主子来议事。
可是没过多久,宫女垂头丧气地回来,禀告说各宫的主子们不是托病就是称有事,没有一个愿意前来。
德妃无力地挥了一挥手,让宫女出去。宫女一离开,她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人人要自保,哪里会在这个时候沾上祥云宫。她苦笑着,笑她们傻,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她不过是个深宫妇人,按理说历朝历代,皇子们的事情皆由陛下亲自做主,后宫不能干涉。但她的好陛下,被一个乡野屠夫家的女人给拿捏得死死的,这都多少天没有召幸过后宫的妃嫔。
那人哪里指望得上,说不定等皇后诞下嫡子,他自己的死期都到了,哪里还会管皇子们的死活。
德妃空洞的眼睁着,她恨自己现在才看清楚。还不如惠妃聪明,早早把二皇子送到寺中,逃出一条命。
早前,她一直被迷了眼。以为自己生的是大皇子,无论是上一代的规则,还是无嫡立长的千古法则,她的大皇子都应该是下一代帝王。
可笑的是,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
就算是当了皇帝又如何,不过是多一个像陛下一般只顾吃喝玩乐,不理朝政的傀儡罢了。
她唤自己的宫女进来,替她更衣梳妆。既然请不动别人,那她亲自走一趟,点醒一下还在做梦姐妹们,要是再不拼力一争,等皇后慢刀子割肉,她们一个都逃不掉。
与皇宫一墙之隔的国师府里,闪过一条黑影,落在一座高阁之上。
高阁中,一袭黑袍的男人迎风而立,他宽大的袖摆像两只黑色的翅膀,振翅欲飞。他如黑鸦一般站着,窥视着这天下的苍生。
黑影跪在男人的面前,低声禀报。
夜幕像一张巨大的黑幔,压压的乌云遮住月亮,连半颗星星都不见出来。黑袍男人与夜色融为一体,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蠢妇,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阴冷暗哑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的突兀森寒。
“大人,可要属下等出手?”
黑袍人一挥大袖,扫起一阵狂风,跪在地上的黑影像是倾刻间被冰封住一般,动弹不得。
“不用,蠢人有蠢人的好处,如此一来,倒是省了本座不少力气。”
黑影垂着头,牙齿冻得咯咯响。黑袍男子像是一无所觉般,转身下了高阁。他的脚步很轻,像羽毛一般飘移下楼阶。但却发出清晰的声响,一声一声像是砸在人的心里,令人毛骨悚然,浑身发麻。
待黑袍人出了阁楼,他的面容才显出来,正是国师。
阁楼旁边的屋子里,国师夫人坐在靠榻上,瞧见他进来,忙起身相迎。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令他皱起眉头。
姣月在他面前向来活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畏缩缩?
“姣月,过来。”国师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物。
国师夫人的身子抖了一抖,虽是早有准备,但真的面对他还是忍不住害怕。怕到不敢再说一次自己不叫姣月。
犹记得初次被领到国师府,国师唤她姣月,她大着胆子纠正国师告知自己的真名字。那一刻,她永远都忘不掉。
国师的脸阴寒得吓人,像要吃人一般掐着她的脖子,冰冷如来自炼狱一般的声音,“听好,你就是姣月,如果不是,那就只能是死人。”
至那以后,每当国师再唤她姣月,她的身子都像筛糠一般。纵使再害怕,她也要硬着头皮上前,接过国师手中的东西。待看清是什么物件,心头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