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见过巩氏,怀疑自己的身世开始,她就不止一遍地猜测过事情的真相。
常远侯艰难地提起当年,“巩氏是臣的原配,那时臣才封侯没多久,将她从梁洲接来,她在京中人生地不熟,很少出门,谁知与府中的马倌勾答上,让臣堵在屋内,臣亲眼所见,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皇后盯着他,“敢问常远侯,那马倌是如何进的侯府?”
“回娘娘,当初臣来京中,侯府是新建,府中下人都是从外面买来的,那马倌是个独身汉,以前在大户人家养过马,听说亲人都不在,唯有他一人,事后臣将他关押起来,在他的身上,搜出巩氏的贴身小衣…臣也一把火烧了,那马倌趁夜逃走,臣将巩氏休弃后,巩氏也不知所踪,有人说看到她和马倌一同出了京。”
最后,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梅郡主似松口气,直起腰身。
祁帝沉思不语,整个殿内静得吓人,赵氏和赵凤娘连呼气声都听不到,雉娘虽知此事有梅郡主的手笔,可死无对证,又年代久远,无法洗脱外祖母的名声。
巩氏呆呆地地望着她们,这一来二去的,自己的娘怎么就变成常远侯的原配,皇后娘娘的生母,这么说来,自己岂不是和皇后是姐妹,怪不得她们长得像。
祁帝双手交握,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望着巩氏母女,“你们还知道些什么,尽管说来。”
巩氏仔细地回想着,娘在世时连生父都没有提过,又怎么会提到这些恩怨。
雉娘狠下心,“陛下,臣女有话要说。”
祁帝的目光柔和下来,“你说吧。”
“陛下,臣女虽不知当年的内情,也不知外祖母是否被人陷害,但世间之事,有因就有果,往年臣女父亲在渡古当县令时,常有此类民事诉状,臣女听过一些,有些感悟,恶人直接行凶,或是栽赃陷害,必是有利益动机,往往看似无辜之人,才是幕后黑手,不看表面,不看证据,只看谁是最后的得利者,谁就是真凶。”
她声音轻细,却掷地有声,字字清晰。
祁帝露出赞赏之色,“这番言论,乍听起来是胡搅蛮缠,细一想确实是有几分道理,你小小年纪,能悟出这些,慧根不错。”
梅郡主面色发暗,“陛下,赵三小姐分明是谬论,按她如此说法,以后大理寺刑部查案,不用看证据,也不用三堂会审,看谁得利,直接拿住问罪即可,那还要祁朝律法何用?若无律法约束,岂不天下大乱。”
“陛下。”雉娘看一眼梅郡主,又伏身道,“此言是臣女一家之谈,对于当年之事,臣女不知详情,方才听常远侯的说法,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臣女观常远侯相貌堂堂,英武不凡,是天下女子心中的英伟男子,敢问常远侯,那马倌必然是长得玉树临风,又英姿潇洒,要不然也不会引得堂堂的侯夫人倾心,愿意弃侯爷于不顾,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他有私情。”
常远侯被她问住,皱起眉,那马倌长得獐头鼠目,哪里称得上是玉树临风,素娟与他识于微末,年少时他不过是个山中猎户之子,素娟是秀才之女,多少富户公子求娶,素娟都没同意,执意下嫁,又怎么会在他当上侯爷之后,与一介粗鄙的马倌私通。
他看着雉娘,仿佛看到当年初见素娟时的情景,他被素娟的美貌惊得失魂落魄,几天茶不思饭不想,天天就在相遇的路上傻等着。
莫非当年之事确有隐情,可他明明将人堵在屋内,那马倌也亲口承认自己与素娟有私情,素娟自是百般辩解,他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大怒之下写下休书。
后来听到她和马倌一同出京,更是气得让女儿不认她为母,所以皇后才由嫡出变成庶出。
常远侯沉默下来,就那样看着雉娘,仿佛透过她,看到当初的那个女子,也是这般质问他,为何不相信自己的妻子。
梅郡主被雉娘的这番话气得胸闷,哪里来的野丫头,半点规矩都不懂,皇宫之中,帝后面前,哪有她一个乡下丫头说话的份,“陛下,娘娘,臣妇方才就说过,这赵家的三小姐不知礼数,在赵家时,也是这般的质问臣妇,进到宫中,谁知还是半点不知收敛。”
祁帝平淡地出声,“郡主何出此言,是朕让她说的,再说她说得也不无道理,又怎么和礼数扯上关系。”
梅郡主微怔,皇后娘娘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又转到雉娘那里,“陛下所言甚是,本宫见这姑娘说话条理分明,有几分道理,不知常远侯觉得如何?”
常远侯神色复杂地看一眼雉娘,低下头去,“确实有些道理,臣同意再查当年之事,若巩氏真是被冤枉的,自会为她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