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先做主,帮她定了几个荷花样子,又要给她选牡丹。当年她一番洛阳牡丹论引发了南巡的序幕,他至今仍记得她那时候机灵可爱的样子。一转眼,她都长大了,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儿。
谢瑶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是摇头道:“还是不要选牡丹了,以我的身份,太过张扬了些。”
“你的身份怎么了?”皇帝突然觉得心里堵的难受,他想给她最好的一切,可现在还做不到。情绪突然间低落起来,他想赌一口气,就给她穿绣着牡丹的衣服,可转念一想又怕对她不好,只好作罢。
谢瑶怎么会感觉不到他的低气压,可她聪明的不去挑明以免伤了皇帝的自尊心。她指着山茶、玉兰和蔷薇三种样子,若无其事的问他,“皇上觉着哪个好看?”
元谦道:“都好看,都做了罢。”
这也是越制了,不过谢瑶没再阻拦,反而笑着说“好”,看起来像是一个因为得到许多新衣服而开心的小姑娘。皇帝被她的笑容感染,心上也轻快了些,侧首对司制道:“你回去告诉司彩,务必给莲婉仪用最好的料子。”
司制连忙应下,然后适时的行礼告退,正好和步入大殿的元谐擦肩而过。
元谐与皇帝私交不错,也不知是碍于谢瑶在场还是他原本就那么守规矩,元谐端端正正的向主位行了君臣大礼。
皇帝道:“彦和不必多礼。”
元谐却不起身,反倒将身子压的更低,长揖道:“臣弟是来向婉仪娘娘请罪的。”
谢瑶看了皇帝一眼,见他表情淡淡的,似乎不欲插手,她便道:“六殿下何罪之有?”
元谐神情肃穆,沉声道:“臣弟监管不力,致使手下克扣了婉仪娘娘的份例,臣弟有罪!”
见皇帝还是不说话,谢瑶心中一紧,佯作淡然的打起了官腔,“原来是这件事,六殿下不必过于自责了。这都是底下的小鬼作怪。何况你又是内侍省前朝的首官,后宫之事也赖不到你头上。”
旁边的安庆礼一听,他这不是躺着也中枪了吗?老东西赶忙跪在元谐身边儿,不迭的磕头认罪。
谢瑶道:“好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会再多做计较。只是如今太皇太后要我和谢顺仪一同协理后宫,从今往后的事情我就不能不管。你们回去之后核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妃嫔被克扣的情况。”
其实不用查谢瑶也知道,一定是有的。毕竟除了她之外,后宫就没有一个宠妃。别看元谐在这里装无辜说什么监管不力,他肯定也没少贪。要不就光凭他一个没有爵位的先帝皇子,上哪儿弄钱到处办学社收买人心呢。
元谐和安庆礼一齐称是,谢瑶颔首道:“行了,都起来吧。”
安庆礼起身退到一边,元谐也站了起来,却是没有告退的意思,“启禀皇上,莲婉仪,臣弟今日前来还有一事。娘娘的册封礼,太皇太后吩咐臣弟全权操办。臣弟着人拟了几个吉日,还请婉仪娘娘过目。”
元谐今日身着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这么一站起身来,芝兰玉树,姿容俊美,一下子便吸引了殿中好几个小宫女的目光。
映雪将托着吉册的漆盘呈了上来,正要拿到长案上给谢瑶过目,谢瑶却摆手制止了她,侧首对皇帝道:“皇上,臣妾不想办这个册封礼了,可好?”
皇帝意外的轻轻挑眉,“这是为何?”
谢瑶娇笑道:“往大了说,大辽刚刚迁都不过一年,国库吃紧,嫔妾想省下些银子。往小了说……阿瑶懒怠,还要穿着那么重的礼服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摆弄,嫌麻烦。”
皇帝被她逗的一乐,颔首道:“也好。反正以后还要升位,等你做了一宫主位,再好好办一场册封礼也不迟。”
谢瑶笑道:“皇上可别诳我。”
皇帝专注的凝视着她,低声道:“只有你敢欺君,朕是从来不会骗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谢瑶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酸。她笑着转过脸,避开他的目光,狠狠的眨了眨眼睛。
元谐站在殿中央,眼观鼻鼻观心,看似守规矩的没有看向上首,耳朵却竖了起来,凝神听着他们的对话。看到皇帝这样顺着谢瑶的心意,一种异样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他忽然想起那年春天,他站在白玉石桥旁的柳树下,远远望着她穿花拂柳而来。美丽的少女仿佛一支精美的画笔,为他单调苍白的人生添上一笔最美好的颜色。
只是那时候,在察觉到皇帝也对她动了心思之后,他就彻底断了拥有她的念头。其实谢瑶当初年纪小,对他无意,可他若执意要娶谢瑶,在谢葭都默许的情况下他如何做不到?他只是……只是怕失去皇帝的宠信,怕失去这千辛万苦才经营起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