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失忆后朕怀孕了(169)
失去了身份地位,健全的躯体俊朗的容貌,还有父母妻儿,经受过这样的痛苦,心中除了仇恨还能剩下什么呢?
这两年,他都是靠仇恨活着的吗?
燕绥想到阿术,那个手脚麻利眼睛明亮的孩子,虽然偷窃,但有一颗诚恳的孝心,有心口不一的善意。
仇恨的种子种不出良善。
“你不会。”燕绥睁开眼,坚定地看着燕纪,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继续道,“指挥那么多孩子藏匿踪迹并不容易,即使你和孩子们打交道的时间长早有基础,也很难临时安排周全。从朕来到吴州,甚至从朕开始东巡,你就在筹备这个计划。你最开始想不到朕会怀孕,所以让阿术来试探,一次不成又有第二次。你弄出孤儿一夜之间失踪的大案,一方面是为了传播朕生来不祥的谣言,另一方面是为了阻止朕离开吴州——”
燕绥一手按着肚子,一手撑在木床边缘,向前探身贴近燕纪:“你为什么笃定朕会因为这些孩子留下,而不是因为恐慌而尽快逃走?”
帝王的目光难以直视,即使是只有二十岁的帝王。
不足三尺的距离,即使灯光昏暗,燕纪也感觉自己疤痕纵横的脸过分清楚地暴露在燕绥眼中,他往后挪动,后背抵上湿冷的墙壁。青苔仿佛钻破皮肉长进心里。
“港口我也布置有人,”燕纪垂在身侧的左手攥拳,侧脸将伤疤隐进黑暗中,“就等你自投罗网。”
“投什么罗网?让那些还没半人高的孩子来围捕朕吗?”
“你——”燕纪身体一僵,震惊的话语被咳嗽堵了回去。
两年前,那个怯弱到不敢抬头看人的孩子已经变得牙尖嘴利咄咄逼人了。这样的变化,和他身后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脱不了关系。
旁人看来是君臣针锋相对,实际上,那是一个帝王成长磨砺的过程。
“朕不过是用你对朕的语气反过来对待你。”燕绥微抬起下颌,言语桀骜是他这两年来几乎日日和徐嘉式修炼实用的功课。他知道怎样说出最无情冷酷直刺对方软肋的话,只是没想到会用到堂兄这里。
燕纪咳嗽,本想抬手遮掩口鼻,但动了动左臂又很快落回原位:“你会为轻敌而付出代价!”
“朕没想把堂兄作为敌人。”
“别叫我堂兄!从前的燕纪已经死了!”
“或许吧,但朕很想念从前的燕纪哥哥。”燕绥叹息一声,回想往事,“朕出冷宫时,皇兄已经包揽了大多政务,虽然也带朕四处见识,终究是忙里抽闲。朝政太重,压得他神情严肃不苟言笑,朕其实对皇兄敬畏多于亲近。吴王的儿子们比朕大了太多,也并不把朕当回事。郑王的儿子里,或是面笑心不笑,或是客气得近似生人,只有你不卑不亢,对朕温和地笑,说「若有需要,只管找我」。虽然朕那时怯弱至极,连自己出宫都不敢,更不敢给人添麻烦,但朕还是很感激,心想做不成皇兄那样独当一面的储君,像你一样从容自如也很好。朕与你见面次数很少,若不是此次之事,或许朕不会再想起你。但真正回想之时,全念着堂兄的好。”
燕纪本就滞涩的呼吸节奏更乱,他转头,试图将燕绥挪出自己视线范围。
“朕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不到三天间,朕失去了太多亲人——父皇、皇兄、皇叔……堂兄你失去的比朕多的多,朕明白的。两年过去了,堂兄,我们都变了太多,但朕还是愿意相信,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你还如当年一样温和善良。堂兄,朕不愿与你为敌,还是愿意称你为堂兄。一生一世,我们都是亲人。”
明明燕纪后背已经抵上墙壁,但他还是控制不住想后退,湿冷的青苔被磨碎,黏腻的水气渗透褴褛衣衫,浸入脊骨,让人不住颤抖。
水疮痒如附骨,燕纪想将本已不堪入目的脸抓得更烂,好让燕绥认不出他来。但一想到一只手抓挠的模样太过可笑,心下便一片颓然,周身都失去力气。
燕绥看着如朽木一样沉寂的燕纪,忍住心头抽痛,继续道:“朕知道,从执行计划开始,堂兄就没有想要朕的命,也没有想让大陈生乱,你只是想看朕是否堪为帝王,是否对得起天下百姓,或许还想见朕而已。”
燕纪抬了抬眼,嘴唇翕张但没有发出声音。
“你不用否认。那些孩子回来之后,朕便确定,幕后之人并非歹徒。堂兄你的生活艰难至此,还在看顾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若不是你平日善待,他们怎会个个乖乖听话?你还是当年那个仁心善良的燕纪。”
“孤儿失踪之局本来很难破解,即使朕用花王收养孤儿为借口拖延,只要你不放回那些孩子,朕还是不能破局。但有孩子病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疾病传播,让无辜的孩子丢了性命,所以你把他们都放回来了。你相信朕会妥善照顾他们。这本身就是你对朕的考验,朕通过了。至于利用此事让朕自投罗网,更是气话,如果你还有其他人手,不会放任自己在这里忍受疾病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