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人类的寿命只有那短短的几十年,它完全可以等到陆文彦死亡的那天——但是仇恨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情绪,让人宁可赌上自己的永生永世去换来一时的快意。这样的所作所为也没有错,但到底还是太过凄惨,走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希望和未来的结局。
叶青打开了天台的铁门,冰冷刺骨的风如刮面而来的刀刃,融着肃杀萧瑟的冷。
林夕松开了宁丽姝的手,她看着不远处似乎和平时别无二样的灯火,心中却觉得荒谬。她走到天台的铁栏边,从最高的地方俯瞰整座医院的建筑格局,虽然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街头的灯光却还明亮,照得四周灯火辉煌。林夕抬起手比划了一个方框,缓缓地移动自己的手腕,一步一步地后退,将整个医院的建筑群全部放进食指和拇指圈起来的方框里。浓稠的夜色像翻滚的墨,令人心头不安。
赵雁觉得晚风很冷,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衣襟,她远远地看着林夕骤然阴沉的神色,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林夕回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指着远处一栋高高的建筑,问道:“那栋楼是一开始就有的吗?”
赵雁看了一眼,说道:“不是,好像是这几年才刚建起来的,医院扩建了好几次,我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建立的了,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林夕缓缓地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那格外酷烈的寒风卷进了肺腑里,让胸腔宛如刀割:“你们就没发现加上那一栋建筑之后,整个医院的格局就是一头高,一头矮,中间还林立着一高一矮的两栋楼吗?如果从正面看这座建筑群,再把它竖起来,你们觉得这个形状像什么?”
赵雁有些反应不过来:“能像什么?”
“墓碑。”叶青清清淡淡的话语在晚风中响起,“矮的那一头是碑面,高的这一头是基座,整座医院,就是一个倒塌的墓碑。”
四下一片寂静,就连刮面而来的风都没有带来一丝的声音,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然止息。
赵雁只觉得有一股冷气顺着自己的脚踝席卷而上,爬上自己的脊梁,蔓延上大脑,让她头皮阵阵发紧,额沁冷汗。她觉得喉咙干涩,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虽然力持镇定,张开嘴的瞬间话语却还是染上了几分颤抖:“这、这大概是巧合?也不能代表什么吧?”
林夕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凝重:“风水这种东西玄而又玄,但是这个地方会养出恶鬼,绝对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在里面。我一直觉得奇怪,我为什么看不见那厉鬼的实体,现在看来,不是我看不见,也不是这只厉鬼没有成型,而是整座医院都在这只厉鬼的笼罩之下。”
赵雁觉得膝盖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她牙齿止不住的打颤,涩然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林夕面色沉重地弹出一缕魂火,那抹带着深海宁静之美的火焰轻飘飘地在空中游荡,在所有人的目睹下渐渐飘远。
“呲——”地一声轻响,赵雁不敢置信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只见远处灯火阑珊的风景像是一卷燃烧的油画一样卷曲收缩了起来,无边无际的黑暗汹涌而来,有什么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像是轻言慢语般的呢喃,又像是万鬼齐哭的哀嚎,整个世界都在缓缓脱下了美好的伪装,露出了狰狞恐怖的模样。
林夕的声音落入赵雁的耳中,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们一直在它的肚子里……啊……”
深蓝色的火焰在刹那间蔓延成一片火海,不停地燃烧,汹涌的火焰自下而上,直冲天幕,仿佛要将整片天空都燃烧殆尽。在赵雁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一直在欺骗所有人视觉的幕布被凶戾地撕下,那画着灯火街景的背景是假的,那无星无月的深蓝色天幕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被撕毁的虚假背后是泥沼一般深不见底的黑暗,无数张人脸推挤着、翻涌着、撕心裂肺地叫喊着,那是一片翻滚着泥水的汪洋。
“咯咯咯——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成千上万种声音汇聚成在一起,仿佛最绝望最痛苦的哀鸣,那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呈现着众生百态,有人竭嘶底里地狂笑,有人声嘶力竭的哭喊,那极具洞穿力的声音刺破人们的耳膜,几乎瞬间就能勾起人心最恶毒的负面情绪,让人沉沦绝望,或者在痛苦中死亡。
赵雁彻底瘫坐在地上,惊恐万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抑制住几乎要冲破咽喉的呐喊。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注在几人身上唯一的依仗,也就是说安清清亦或者林夕的身上,虽然希望极为渺茫,但是赵雁知道安清清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有实力和恶鬼抗衡的存在,她竭力地想要站起身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