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就这么一个短暂思考的间隙,神女和阿玛拉之间的争执就落下了帷幕,神女妥协道:“至少一天,好吗?”
阿玛拉想要拒绝,但是神女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阿玛拉僵硬了好一会儿,才答应了。
阿玛拉跟着侍女离开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回头去看林夕一眼。而林夕盘腿坐在铁栏圈起的牢笼里看着她脚步仓皇地离去,神女依旧脊梁挺直地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阿玛拉离开。她身上艳丽鲜红的祭衣被风卷起,勾勒着她纤秾合度的身材,从漆黑柔亮的发丝到脖颈处一小片白皙的皮肤,每一寸都美得触目惊心。林夕有些恍惚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去,最后啼笑皆非地发现她记忆里唯一能够媲美她容貌的人居然是神父。
神女有着精致到近乎不详的美丽,从头到脚连一根头发丝都是完美无缺的,姿态永远端庄高雅,清丽如山茶。而神父的美是一种燃烧生命的凄美,他精灵一样俊美的脸颊上有着那样一双跃动着生命极致灵动的眼睛。两人明明是两个极端,但是林夕莫名觉得他们有哪里相似。
一个沉寂地死,一个盛大地亡,同样都是在走向毁灭,这样和而不同的两人。
但是林夕能确定一点的是,这个神女要比神父天真太多了。
因为太天真,没有神父那一份为了大局甚至能牺牲己身所爱的狠绝,所以才会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林夕的面前。
“你为什么要称呼阿玛拉为‘萨亚’?”
林夕只是可有可无地提了这个名字,神女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她所吸引,有些倔强或者说是执拗地道:“萨亚就是萨亚。”
在林夕刻意的套话下,神女居然对自己的过往毫不隐瞒,她将自己和阿玛拉的身份,连带着小镇的过去一起倾述给了林夕。
神女不叫神女,她以前有个名字,叫做“悲弥塔莎”,只听这个名字就能知晓,她跟阿玛拉有血缘关系。而事实也是如此,阿玛拉以前不叫阿玛拉,她叫“悲弥萨亚”,跟塔莎是一对双胞胎的姐妹。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但是大概双生子都有点互补的趋向,所以在这对姐妹之中,性格比较强势的是妹妹萨亚,性格比较温和的是姐姐塔莎。她们出生在小镇上一个传承悠久的世家里,是悲弥世家家主唯二的两个女孩。
“感情很好?”为了套出更多的话,林夕毫不犹豫地刺了刺塔莎,“恕我直言,从刚刚的交谈来看,你们的感情可真的算不上好。”
“萨亚以前不是这样的。”塔莎毫不犹豫地反驳了林夕,似乎很介意别人误会自己和妹妹之间的感情,“萨亚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而已。”
于是,林夕从塔莎的口中听见了一个有些荒唐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骨瓷小镇以前不叫“骨瓷小镇”,这个小镇以前是一个有着悠久的宗教文化历史,并且安居乐业的理想乡。小镇的中心有一颗娑罗树,镇上的居民都拥有信仰,而信仰令人向善。他们相信罪人死亡之后会掉入地狱,而无罪的灵魂会回归母亲的怀抱——成为娑罗树上的一片叶子,享受永恒的安宁和祥和。
那个时候,陶瓷是小镇上的主要经济来源,人们喜爱陶瓷如雪般纯洁无暇的白,喜爱陶瓷的精致与脆弱,喜爱陶瓷拥有的永恒之美。小镇上有一位十分优秀的陶瓷匠人叫做斯塔夫,他娶了小镇上最美的女人弗拉娜,有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莱娅。故事就在这里发生了转折。
弗拉娜死了,深爱她的斯塔夫无法接受妻子的死亡,他从一本书上得到了灵感,将骨粉掺入了瓷土,以此制作出一个拥有灵性的瓷器。他成功了,创造了一个奇迹,让所有人疯狂的奇迹。弗拉娜成了骨瓷小镇里的第一个骨瓷偶人,她纯净的灵魂让骨瓷偶人散发着极致的美,让人目眩神迷。
小镇的人爱瓷,爱永恒之美,他们希望生命能成为一个不朽的奇迹,成为他们最爱的存在。
于是他们疯了,他们将逝去之人的骨灰混进了从神树的枝干上摘下了代表灵魂的叶子,将它们掺进瓷土,制造出了许许多多的骨瓷偶人。有些人成功了,有些人失败了,因为有一些早已逝去的人落入了黄泉,再也无法重返人间,自然也就无法形成有灵性的偶人。发现了这一点的小镇居民对黄泉产生了畏惧,他们不想下地狱,不想进入轮回。于是,开始有人在神树下自杀,强行将神树作为灵魂的寄居地,拒绝进入黄泉,并且都顺利地成为了人偶。
那个时候的小镇古怪极了,活人与偶人生活在一起,制作精良的偶人甚至能随意活动,除了形态不一样以外,他们几乎就像是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