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迹部景子缓下语气,“你先去办我交待的事,这里有景吾。”
今日子原地踌躇着,眼眶渐渐发红,半晌她咬着下唇微微鞠躬,“是。”
病房敞开的门被今日子离开时随手关闭,迹部景子收回目光,转看向站在原地的儿子。
“父母的事不该由晚辈抱怨什么。”她淡淡的开口,端庄的脸庞没有丝毫波澜,“你该尊重你父亲才是。”
僵硬的沉闷过后,迹部景子略略提高声音,“你的回答呢?身为迹部家的继承人,不该拥有的情绪不需要拥有,我从小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吧?”
还是没有得到回答,一如往常的许多次。
迹部景子知道这意味着她的儿子正无声抗议她的决定,她本该继续解释甚至强硬要求儿子改变仇视态度的,可是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却换成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累了,你到病房外面等她们。”
……………
几乎算是驱逐般将儿子赶出房间,迹部景子半依软枕,神色恍惚望着床边巨大的玻璃窗。
外面日光正好,她却只觉得冷。
她是想教导景吾无论如何不能恨的,可是…可是当她看着之前那一幕,心里隐隐叫嚣的却是极端恶毒的想法。
她想让景吾恨那两个人,想教导景吾毁了那女人;即使等到真相揭开,她会得到景吾同样的深恶痛绝。
她在刚刚的瞬间几乎忍不住心中尖锐到恨不得毁了一切的想法。
迹部景子双手环臂抱紧自己,十指无意识攥住衣袖,闭上眼,眼前浮现的是那张她恨了许多年的娇美脸庞。
“八重子…”她一字一句咬牙,仿佛要将那个名字生生磨碎在齿间。
甚至不必细细思考,那些往事至今仍历历在目。
………………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浓烈。
如果要问到迹部景子为什么那般急切的想阻止藤原今日子,大概是因为她自己感同身受的缘故;当然,不愿意自己晚辈痛苦一生的理由多少有在其中,但最重要的却是她不愿意儿子走上相同的路。
那样痛苦的人生,没有身在其中的人不会明白。
迹部景子曾经感叹藤原今日子与自己太过相似,这句话绝不是什么戏言;今日子私下里的小动作没逃过她的眼睛也不是她明察秋毫,而是因为那些手段是她玩了许多年的。
当年的她甚至比今日子更狠绝一些。
那时侯的她还是藤原景子,从懂事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将来的目标是站在家族合作伙伴继承人的身边,她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能成为那人完美的妻子。
据周围的人所言,她受到的每一次赞许都是在为将来的美好奠下一块基石。
可惜教导她的人却没有告诉过她,即使再完美也并非相爱的条件。
迹部慎与八重子一见钟情,即使家世的悬殊也没能阻挡他不顾一切的爱;她刚开始只是冷眼旁观,因为她坚信迹部慎是一时被美色冲昏了头。
八重子美得惊人又如何?只是小康之家的女人哪里配得上迹部家?
后来想想她彼时真是天真得可怕。
直到迹部慎一点点崭露头角,集团内顽固不化的股东们肯定了他的才华且乐见其肆意成长时她才惊觉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迹部慎不必凭借任何人就能带领集团走向辉煌,他的妻子人选自然也就随他心意决定,不会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当年的婚约只是双方长辈口头戏言要推翻也是轻而易举。
后来当她真正心想事成时,订婚宴上沉浸在喜悦中的她对于迹部慎冰冷的目光也只是微微一笑置之;她已将是他的妻子,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会看到她的好,届时他被迷惑的心也必然会回到她身边。
她心想事成证明了深爱必定可以胜过一切。
……………
而即使心想事成又如何?她用了几乎半生得到一个痛不欲生的答案。
抬起刺痛不已的肩膀,单手抚上眼角,迹部景子涩涩的笑了笑。
‘谁规定丈夫一定会爱法定妻子的?’
犹记得婚后当她一而再再而三失望后怒声质问得到的回答。
当时的迹部慎表情冷淡,他笑着说‘你坐好迹部夫人的位置,我没有背叛就够了,你还想得到什么?’
是,他并没有在外面花天酒地,可是她想要的却不是貌合神离!
争吵日趋激烈,她与迹部慎逐渐由相敬如宾演变成相敬如冰,直到她在巡视旗下商场时再次遇见八重子。
彼时她身心俱疲却只能强颜欢笑,而失败者的八重子却容光焕发;她被簇拥着站在人群中央,目光遥遥望着站在柜台边面带微笑听售货小姐介绍商品的八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