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清冷美人他跌下神坛了(82)
他立在他对面, 沉默良久, 还是忍不住开口:“师尊, 我有一事实在想不明白,秦三他明明带着道人捕杀无数的兽类,为何会甘愿豁出性命去救阿蝶呢?”
苏纨品了品酒中余味,慢条斯理道:“这有何想不明白的,他只喜欢阿蝶,又不喜欢兽族。”
“可阿蝶不就是兽族的吗?”
“人心是种很复杂的东西,”
他放下酒杯,沉思片刻,然后娓娓道来:“有的人心很大,比如……”
苏纨略作停顿,脑海里闪过「渊清玉絜」这四个字,有个人的模样便越发得清晰:“比如徐清翊,他呢,心怀天下苍生,把别人的命看的比自己还重;可有的人心很小,比如秦三,他心里装了阿蝶后,就连一滴水也装不下了。”
“他们的心,难道不都长一样吗?”
陆杳见过刚挖出来的活人的心,那是一颗鲜红的,布满血管的,会扑通跳的东西。
“所以说,你当你的兽就好了,不需要懂,做人最没意思,互相猜忌,勾心斗角,”
苏纨言语意味不明,朝他举杯,“喝点?”
陆杳看了眼桌上的酒坛,点点头,抱起酒坛就闷了一大口,辛辣瞬间在舌尖溢开,刺激着鼻咽,呛得他直咳嗽,接着喉咙像火似的烧起来,一路顺着肠道烧到腹部。
苏纨见此冁然而笑,爽朗的笑声在阁台碰撞穿行,全部落入少年耳里。
他生出想上前把那软纱掀开看看的心思,他似乎从来没见过他真正纵声大笑起来是什么模样。
他师尊是放在水中的一尾鱼,风来雨来皆波澜不惊,大部分时间随水波逐流,柔和平静,偶尔却偏要逆流而上,露出坚硬鳞刺。
若是他跃出水面会是什么模样?该是鳞片在日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的样子罢,不对,他还没有跃出水面,就已经在闪闪发光了。
陆杳举起酒坛,往嘴里送了一口,学着他的样子,想细细品着,五官却不由狰狞起来:这东西真难喝!
天色将暗,酒坛空空。
门口的槐树开了一串串雪白的槐花,一直长到二楼阁台前,散发出清甜来。
苏纨毫无醉意,就着这清甜下酒,反倒是多了几分惬意,大概是太过惬意,低头才发觉陆杳不知何时蹲在他腿边,极认真地透过软纱罗看着他:“师尊,你能暂时把手给我吗?”
他瞧他神色如常,不像是喝多了发酒疯的样子,于是不在意地把手递过去,想看这家伙玩什么把戏。
陆杳出神地望着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极小心的用双手捧起它,生怕一不留神给它摔碎了似的。
他的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二人手中的灵契有了感应,指缝中的血丝化成的红线互相交缠,在上空绕成月牙似的弯钩。
苏纨以为他要让自己瞧瞧这灵契有多好看,略显无趣地往后仰了仰,这时手背一紧,原来是他抓紧了他的手。
这家伙先是东观西望,耳朵都竖了起来,显得极谨慎,随后才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耳朵后面,并用力往下按了按他的指腹。
凹凸不平的触感从指腹传到心头,那是一道疤痕,跟他们二人的灵契一样,弯弯的,像一轮月亮。
“师尊,兽类都有种无法控制的求生本能,只要一息尚存,就不会停止垂死挣扎,要完全杀掉它,必须攻其逆鳞。”
陆杳凝望着他,一字一句,正正经经,“师尊,你知道什么是逆鳞吗?”
没等他回答,他就继续说道,
“万树灵公曾说,受过致命一击还能绝处逢生的兽,先前留下的致命伤痕就会成为它的逆鳞,这是每只兽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可你告诉我了。”
苏纨隔着纱幕,幽暗眼底陡增玩味之意。
“我想让师尊知道,”
陆杳那双像杏子般的眼睛闪着殷殷笑意,眼角往上翘着,明澈炽盛从四面八方涌来,裹围住眼前人,“只要是师尊,就无妨。”
说着说着,他头顶冒出了两枚毛茸茸的圆耳朵,时不时立起来,又乖巧往两边收拢,末了他像困了似的,垂下耳朵,把脑袋搭在他腿上,喃喃自语:“师尊……”
还是喝醉了。
苏纨哭笑不得,聆听脚步声由外而来,顺手摘下头上的幕篱往陆杳的脑袋一盖,挡住了他这两只老虎耳朵。
店里的小伙计端了碗莲叶羹过来,绕过屏风瞟见里间的人先是怔神,本以为是位出尘脱俗的仙长,哪知幕篱下竟是张眉疏目朗的脸,似含春藏雪,倜傥不羁,难掩贵气风流。
“好看吗?”
那俊朗公子突然问他,扬了扬细长眉尾。
“好,好看。”
伙计看得出神,痴痴笑了。
“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