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214)
她看着他,笑意逐渐坦诚无保留:“且都过去了,你我此刻不也都好好地在这儿吗?”
萧牧沉吟一瞬,诚然道:“此刻倒也没好到哪里去。”
衡玉看着他负伤虚弱至极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破烂脏污不堪的衣裙,冻伤的手指——
不由赞成点头:“倒也是啊,较之昔年狼狈,有过之而无不及。”
言毕,二人相视间,皆是忍不住笑了。
衡玉的笑意直达眼底,与旧人相认的喜悦也表露在每个细微的动作里,她侧转过身子面向萧牧,问:“侯爷早就认出我来了,对吧?”
察觉到她的欢喜,萧牧眼底也有一丝笑意。
方才还一副极轻松的模样,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他承认与否都无甚所谓的人——
此时却开心得像只想要跳起来的兔子。
“营洲初见,便存下猜测了。”他坦诚道:“那日你醉酒,方才真正确认。”
醉酒?
衡玉听得一愣:“如何确认的?”
“看到了你身上的旧时痕迹——”
“?”衡玉瞳孔微紧,下意识地在身前抱紧了双臂。
她的胎记……位置那可是十分隐蔽的!
难不成他——
“?”萧牧看着她莫名其妙的动作,目光落在她脚踝处:“那晚你醉酒扭伤脚踝,替你正骨时看到的。”
衡玉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待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松缓了下来。
原来是她脚上的疤痕啊……
迎着萧牧隐隐怀疑的眼神,她恍然道:“啊,对……那晚侯爷还替我正骨了来着,我竟都忘了。”
对此,萧牧显得很大度:“那晚你醉成了烂泥一摊,能指望一个醉鬼记得什么。”
只是说到此处,想到那极易醉的酒是印海多事备下,不免又有些心虚,遂问:“那你呢?你是何时认出了我——”
“我没认出来啊,这不是才诓出来么?”衡玉很坦诚地道。
萧牧:“?”
“侯爷形容大有改变,再多的猜测也都无法真正确认,只能诓上一诓了。”看着对方逐渐裂开的神色,衡玉赶忙道:“但也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若不然,怎能诓得这般准呢?”
“……”萧牧觉得此生再不想听到“诓”这个字了。
察觉到他的情绪,为减轻伤害,衡玉将那骗子得逞的神色悉数收起,状似认真地道:“此番在营洲与侯爷初见,我便有似曾相识之感。且之后屡屡与侯爷相处历事时,总有安心之感,我深信直觉是不会出错的。
再到后来,察觉到侯爷和伯母与长公主殿下暗中有往来,又结合诸多细节线索,这些猜想便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此前她已大致能够确定,当年破庙中遇到的少年,是舒国公之子,时敬之。
可时敬之已经“死了”,所以——
余下的话,不必她来点破,萧牧已缓声说道:“当年离开幽州不远,我便遇到了长公主殿下安排好的接应之人,那人是我父亲的旧部,在他的相助下,我以假死的手段躲过了朝廷的追捕。”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将这个秘密说给人听。
衡玉恍然:“原来早在当年殿下便是知情的……”
“是,若无殿下相助,我这条命怕是保不住。”
“那……萧伯母呢?”衡玉选了个最表面的来问,太深的内情,此时或是不宜深究的。
第122章 感性的是他
“当年我阿娘有孕时,正值我家中祖父于北地领兵征战。那时祖父被奚人围困,下落不明,消息传回京中,我阿爹趁夜翻墙出府,独自离京,去往北地打探祖父音讯。此事不知怎么被阿娘察觉了,阿爹在前面走,她带着八月身孕跟在后面——”
说起父母这桩之后被家中人反复提起公开取笑处刑的旧事,萧牧眼底有些涩然笑意:“待二人赶到北地,祖父已经转败为胜,解了困局——阿娘就这么在北地生下了我,因条件不足,便在附近的镇子上寻来了一位年轻的乳母。乳母彼时刚与丈夫在战乱中失散,数月大小的孩子也不幸夭折,虽是个遭遇不幸的可怜人,骨子里却乐观豁达,因此与我阿娘极为投缘。”
他缓声说着,衡玉静静听着。
“后来回京时,乳母也陪同在侧,直至我三岁那年,北地传来消息,找到了乳母之前失散的丈夫。得知此人辗转被编入北地驻军当中,乳母便赶回北地与之团聚。只可惜好景不长,刚结束这段长达三年的生离不久,便是死别。”
“此人因伤病过世后,乳母便独居北地,其间同我阿娘一直未曾断过书信往来。”萧牧话至此处,微微一顿,才往下道:“直到后来我家中出事,乳母辗转寻到了我阿爹在北地的那位旧部询问情况——自我现身与她相见之后,乳母便成了亲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