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558)
一阵阵胡思乱想,直到半夜才迷糊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周遭仍是沉沉夜色,帐外远远传来士兵巡夜的脚步声、盔甲武器摩擦互撞声,营帐里却有微弱的火光,一个身形修长的白衣人站在面前,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的火折,光焰如豆,映亮了两人置身的小片空间。
“你……”洛君平的一惊非同小可,但那白衣人衣袖轻拂,擦过脸侧,他的惊呼立时隔绝在咽喉中。
“无需惊慌,我是禹周一方的人,对你并无恶意。”白衣人道,声音清淡,语气中有种温雅宁和之意,令人闻之心安。
“你是何人?”洛君平惊魂稍定,靠着木柱半坐起身,在微微跳动的火光里观察对方,然而来人戴着一枚纯银面具,遮去额头、双眼位置,只斜斜露出线条精致的下半张脸,轮廓极是俊雅秀逸,却看不出年龄。
“在下姓苏,单名一个宴字。”白衣人微微一笑。
安王脑中混乱,只觉这个名字好生耳熟,却想不起是谁。他也顾不得许多,急急压低声音问道:“你既然是自己人,可是来救我出去的?”
“万军之中,我与同伴虽能来去自如,却没把握带上你。三殿下还是等明日吧。”白衣人淡淡道,“再说,禹周的情势复杂得很,殿下如何确定我就是自己人?轻易就跟着走,不怕再被害上一次?”
洛君平呆了一呆,发觉自己果然失于急迫了,众目睽睽下虽然面上无光,但好歹能重获自由,恢复地位,而半夜三更被神秘高手裹挟而去,谁晓得对方是善是恶,弄不好便丢了小命。
他警戒心本来不低,但不知为何,眼前的白衣人身上似有种令人安心信服的气质,加上归心似箭,才会不假思索。
他脑海中忽而灵光一现,脱口道:“你是璇玑阁主,苏聆雪!”
在太子府中,洛君平不止一次听庄世经谈论过,璇玑阁主本名苏宴,字聆雪,精通天象术数,曾上翠屏山与寒山真人清谈七日七夜,作谒语隐喻帝朝百年气运,又几度于韶安城外布下阵法,襄助云王大破辽兵。即使狂傲如庄世经,也不得不称其为不世奇才。
“看来三殿下非是传闻中一般糊涂,尽管受到些挫磨,却能保持心智清明,这样在下便放心多了。”白衣人唇边噙着浅淡笑意,并不否认。
“阁主既然没有恶意,又不准备救我离开,不知找本王有什么事?”洛君平省起璇玑阁主必定与云王交情匪浅,立时又撑起三分皇子架势。对话到现在,他胆气渐壮,不过因为自己毫无抵抗之力,仍是刻意强调了一遍“没有恶意。”
苏凌雪看一眼他周身狼狈的模样,从袖中取出一柄柳叶匕首,锋刃长不及两寸,甫一出鞘即光滑闪耀,显然锐利无匹,再倒转锋刃,在刀柄凹陷处按压,一枚闪着寒光的细针倏然从末端激射而出,直没入帐顶。
洛君平方自吓了一跳,璇玑阁主已还刃入鞘,将柳叶匕首递到他手中:“若是长一些的兵刃,殿下身上藏不住,这短匕却可插入鞋帮,即使双手被缚也能设法拔出。刀柄中原本安有六根细针,现下还余五跟,上面涂了麻药,中者必倒,用于近战最是适合。请殿下收好,以备明日不时之需。”说着,又对用法略作指点。
洛君平见那匕首既短且薄,小巧精致,本能地接在手中,继而狐疑起来:“苏阁主,我虽没带过兵,却也知道阵前必定千军万马,小小一柄短刃能济什么事?况且又不是两国交战,你将它给我防身,难道到时还会有危险,需要白刃相搏不成?”
“十有八九。”苏宴道,“两国相争,从来都是兵不厌诈,欢宴上尚能暗藏刀斧手,何况是阵前换质。夷金这些天表现得过于老实,多有妥协退让,反而更说明心怀鬼胎,否则,实在没必要调集数万兵马之多。金人阴狠乖戾、睚眦必报,在韶安会战中没捞到好处,洛城比武又一败涂地,早已积恨在心,今次恐怕不会放过重挫禹周的机会。根据收集的情报,他们应是在谋划行刺四殿下,三殿下既是人质,又是诱饵,被当做靶子的可能性也不小。”
“他们怎么敢?公然毁诺,就不怕我禹周出兵踏平大梁?”洛君平越听越是心惊,又有几分不可置信,“夷金区区一个小国,凭什么猖狂至此?完颜潮还是摄政王的世子,虎毒不食子,阁主会不会想得太严重了?而且,而且您既然都看穿了,就不能提前预防,多多召集高手,再布一座大阵,保护我和四皇弟万无一失……”
他的话被苏宴抬手截断:“安王殿下,都已经做了三个月囚犯,你仍然以为事情能够善了,明天走个过场就能平安回去?为什么不想想夷金是怎么逮到你的,偶然兴起出城打猎,为何反倒成了猎物,运气就这么差?你的护卫都是纸糊的?再想想看,禹周三皇子的身份高于摄政王世子,如果只是想换回完颜潮,以夷金一贯的贪婪,必定还会索要金银绢匹或其他好处,为何对方唯一提出的条件却是必须四殿下亲至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