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370)
两人常常讲论政务,洛凭渊对朝廷情势已然理得分明,点头说道:“我让靖羽卫尽量准备得充分一些,不过父皇既然吩咐了,看来需要尽快找个时间去拜访薛松年。重丈土地是治国应有之义,且看他能说出什么道理。”
去年会试之时,宁王得知了曾身为篆金令主的薛松年背叛、陷害琅環的过往,自此对本朝辅政再无好感或敬意,称呼时也是直呼其名。论起来,薛松年犯下的罪孽更在姬无涯之上,皇兄还未对付他,想来只是由于此人不似太子那般频频出手,心机埋得更深,故此还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而已。
他对与薛松年会面兴致缺缺,语气就略带勉强,心思不觉又转到了白若菡与皇兄对坐无言、欲语还休的一幕,此刻回想起来,总觉得非是乍一看去的温柔旖旎,而是带着某种萦绕不去的伤怀。
即使照常谈说正事,洛凭渊仍然感到皇兄与平日不太一样,在沉静的微笑之下,仿佛有幽凉曲折的暗流在心绪间迂回,令他隐约地神思不属。
宁王的视线余光不觉又看向那盏别致的墨色莲灯,它究竟承载了什么样的含意?白若菡必定是知晓的,皇兄不能告诉自己么?
当他回过神来,才发觉两人都沉默不语,已经过了好一会儿,静王也在看着同一盏莲灯,凝视那如同即将晕开的墨色。
“凭渊准备何时见薛松年,可要去一次薛府?”好一会儿,静王才转回目光,不知是否错觉,洛凭渊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掠而过的黯然。
“我想着事不宜迟,等一会儿就命人去送拜帖,明日登门。”他说道,被皇兄的神态弄得有些迷惑,实在很想开口相问,“若是皇兄觉得不妥,再选其他时间便是。”
“明日很好。”洛湮华说道,神色已经恢复了静谧,但后面的话却令宁王大感意外,“我恰好有些事情,需要到薛府见一个人,就与凭渊同去如何。”
心情有些纷乱,他看着皇弟疑惑又询问的眼睛,却想起了适才白若菡辞别之前,留给自己的话语。
“若菡应该很思念苏杭吧,让你在洛城耽了许久,是我这个宗主的过错。”当时为了让气氛轻松一些,他微笑着如是说道,“最多再一两年,待到事情了却,我想,你就可以回去江南了。”
然而,坐在对面的白若菡却轻轻摇头,“除非有朝一日,主上决定远离京畿,不再回到洛城,若菡才会离开。”
“回想当年受晚璃与朱副庄主之托北上京城,初次见到主上,至今已将三年。旁人只见洛城不比苏杭安逸,却不知这三载光阴是若菡此生最幸福的岁月,几乎因此觉得亏欠了晚璃,只因同样驻守明月楼,唯有我得以常在主上身边。”她琼冰碎玉般的声音渐渐放轻,纤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密密遮住眼帘,未等静王答言,又继续说道,“这盏墨莲是主上十年的思念,年年月月,数不尽的莲灯随着洛水飘入园中,若菡曾经以为它永远不会来了,或者早已沉没在江流之中。本不该在这时扰乱主上的思绪,但属下只是想说,不管怎样,无论如何,十年,二十年,若菡此生都会一直守候着主上,不愿像这缥缈逐流的莲花,但愿能如悠悠无尽的洛水,长久相随。”
“皇兄要见的人,莫非与这莲花灯有关?”静王听到洛凭渊在身畔问道,带了一丝关切与担忧,“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
“我要去见莹川,她是薛松年的长女。”他闭了闭眼睛,默然片刻才答道,“也是十年前,母后为我定下的未来正妃。”
第一百零九章 流风回雪
当晚回到含笑斋,宁王有些失眠。他躺在床榻上,脑海里浮现的一幕幕都属于十年前。九岁、十岁的自己每日都在应付太傅,读书写字、学习武技,还要玩耍撒娇,过得相当充实忙碌。但有时想找皇兄洛深华,却被告知大殿下出宫去了,他就会望眼欲穿地注视着高高的宫墙,盼望皇兄早些归来,带回宫里没有的好吃点心、新奇玩意,还会讲述外面的事。应该说,作为皇子,脑中想的其实与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没多少区别。
那时他也常常好奇而憧憬,皇兄出宫后有多少见闻,可结识了朋友?只是每次缠着问,用不了多久,注意力就会不知不觉转移到眼前更感兴趣的事物上,于是不了了之。
对于十余年前的洛深华而言,他眼中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呢?那时候,曾中过两榜进士的薛松年是洛城名士,主持西风画院,暗地里担任琅環的篆金令主。身为未来的宗主,自十四岁能够不时出宫起,皇长子进出西风画院或拜访薛家的机会,虽然比不上前往太傅章远道府上,也是不少。于是,很自然地见到小自己一岁的薛莹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