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36)
师尊寒山真人极其反对他这样乱想,每次注意到他的杂念,就会严厉责罚,面壁思过都是轻的,并且如是告诫:“需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耳朵去听,而有些时候,眼见耳闻都不足以得出结论,要用心去感受,切忌偏听偏信,被情感所左右。你连第一步还没有做到,乱想只会入了歧途。”
莫寒山在八年中始终严格教导,但从未提起过任何与宫廷、朝堂,或是他的身世有关的事,连璇玑阁主的偈语,都没有给他看,而是教诲道:“星象一事,只是徵兆,事在人为,不可不信,亦不可盲信。你即使日后听说,也不必牵记于心,不知即是知之。若是耽于其中,徒然误了己身。”
洛凭渊被说得对那偈语都失去了兴趣,也懒得去打听其中内容了,只觉师尊虽修出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境,却太爱打机锋了。而自己对这些境界尚未领悟,仍然免不了有所牵挂触动,感情用事,以物喜,以己悲。比如对着静王,心中总有难言的不快和烦躁,尤其不喜欢那种沉静与安然。
故此,宁王面对圣旨,着实发怔并困扰,谢恩后就又到宫中求见,主要是为了弄清楚父皇的用意。
天宜帝该是早料到他会来,意味深长地说道:“去了多看多想,若是他对你说什么,就好好听听,若是要你帮忙做什么,就尽力安排去做。你在靖羽卫的事情上,倘若有为难之处,亦可向他提及,看他肯帮多少。若是遇到困难或不解之事,可随时向朕禀告。”
此语倒没打机锋,但洛凭渊从宫中出来时,仍是云山雾罩。他可以确定的是,不但要去和静王同住,还得经常和他往来,貌似还得互相帮衬。可是静王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又能帮自己什么?他猛地想起秦肃回到了静王府,或许昔年的琅環旧人,还有几个留在静王的身边。从天宜帝的语意听来,似是要他多禀报一些静王的动态,难道把自己派去,是有监视之意么?
宁王殿下不久前还亲口说到,再也不会到静王府,而今此事已成定局,只好回到鼎剑侯府整理一应什物,再遣人去静王那里询问,何时可以搬过去。
林辰极为不舍,一时也开朗不起来了,只有帮着打点,又摸摸小狐狸那纯白光滑的皮毛,嘀咕道:“我没去过静王府,听说那里的屋舍陈旧,吃穿用度都不行,怎么就让你过去那边住?”又说:“你的府邸也不知何时能建好。”
工部与钦天监一番勘地测算,为未来的宁王府选了几处地点,天宜帝看过,勾选了重华宫正北的位置,与太子府、安王府离得都较远,倒是距离静王府和位于东北的云王府近一些,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洛凭渊道:“刚刚选定地址,还需勘察绘图,再让钦天监择定日子,才能破土动工。所以,还早得很。”又安慰道:“就算我搬走了,还是可以常常往来走动,你有空时多来看看我,如何?”
林辰朝侯府主院张望了一眼,颇有些郁闷,低声道:“我这是私下里和你说,父亲不知怎么了,听说你要去住静王府,昨晚把我叫去训话,说我们交情虽好,但见面不妨在外面,若到静王府里,总有些不便。”
洛凭渊听他说得犹豫,不似平时,便知道鼎剑侯的原话多半没这般和缓,问道:“侯爷可是有什么忌讳,若说打扰,我如今多了事务,住过去后难免会有不少人上门,你来看看打什么紧?”
林辰摇了摇头,想到鼎剑侯语意模糊,又措辞严重,严令自己避开静王府,言下之意竟是最好连带对宁王也疏远些,情绪就低落下去:“他没有明说,但我想,或许是怕太子知道了不喜。但你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父亲的心思也太重了。”
他顿了顿,又振奋起精神:“不管怎样,等你安顿好了,总要过去探访的。我到外面做什么,父亲可管不了。”
洛凭渊点头道:“我和皇兄没什么关联,别把我和他扯到一起。”他想,鼎剑侯多半担忧林辰会卷进权力纷争里,可见面上虽表现得像个不站边的直臣,但实际上还是与太子有所结交,以朝中情势来看,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只是静王虽然归朝,毕竟落魄了,且是闲散之身,不知鼎剑侯何以这般在意。
林辰闻言望了他一眼,忽然说道:“且不提父亲的意思,单说你,你搬去静王府,我其实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怕我没人陪,吃不好住不好,你当我照顾不了自己?”洛凭渊笑道。
“都不是,”林辰欲言又止,终于说道:“我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知道你和静王不睦,也很少提到他,但是你只要说起,称的都是皇兄,不是静王殿下,也不是大皇兄,就好像你只有这么一位皇兄似的。对其他几位殿下,你称的都是太子殿下、安王殿下,或者二皇兄、三皇兄。也许是我想多了,你如今这么厉害,已经统管靖羽卫了,该不会吃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