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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韶华+番外(229)

作者:薄荷酒/薄荷酒BHJ 阅读记录

谁都知道韩贵妃除了愁郁根本没病,但如今只能围着这个话题交谈了。

“不必,我宫里什么都不缺,太医隔日来请脉,容妃娘娘甚是关照,怕从前的旧人服侍不周,已为我换了几个得用的宫人贴身侍候,照料起居。”韩贵妃慢悠悠说道,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情绪,“母妃想着,这些年也忙得够了,陛下圣恩浩荡,让我休养一阵,实是感恩无尽,所以前几日索性将凤印也给了容妃妹妹,现下正是无事一身轻。”

她跟着放柔了声音又道:“太子送来的灵芝和燕窝,本宫都已经收到了,补药宫中尽有,以后不必再送。太子妃更不要乱动,好生主持中馈,为我天家开枝散叶,便是最大的尽孝了。”

洛文箫听得心中一惊,凤印乃是皇后印玺,江璧瑶去世后便转到了韩贵妃手中,多年来以此为凭掌理后宫,天宜帝不肯封后,以贵妃的位份加上凤印,便代表了后宫第一人的地位。如今,韩贵妃居然毫不犹豫就交出去了。他随即悟到,现下的确须当示弱,与其抓着一枚印玺不放,还不如以退为进,换取皇帝的一丝恻隐之心。只是落到这般境地,着实有些凄凉,他低头说道:“谢母妃叮嘱,儿臣定会更加勤勉国事,安心尽责,母妃也要好生修养才是。”

韩贵妃柔声说道:“如此便好,太子来都来了,坐下喝杯茶吧。”

织锦忙道:“殿下这边来,奴婢立刻奉茶。”

母子俩于是坐到平日叙话的桌案旁。与往常不同的是,侧旁那几名宫女内侍并不退下,仍旧原地侍立。

洛文箫心里暗暗咬牙,又不好直接叱退,冷声道:“虽是新来的,也需懂得规矩,见娘娘和我坐着说体己话,还不将珠帘放下了。”

一个宫女过来垂下珠帘,旁人视线被隔绝在柔和的珠光之外。

“犯不着为点小事生几个下人的气,如今少有人来,她们没学会罢了。”韩贵妃淡然一笑。离得近了,太子才发觉,不止是憔悴,她眼角眉梢竟多了细密的纹路,连上品的宫粉也不能尽数遮掩。多年以来,他还是头一次感觉到,母妃的确已是四十多岁的人,平日里精心保养尚能不显,待到遭遇挫折,积下的沧桑就显露出来了。

茶点送上,韩贵妃的神情却十分镇定,她不理太子纷乱的心情,只是慢慢地问些家常话:程氏在做什么,皇孙近来识字可好,声音是难得的慈和。洛文箫每次来见她,总是谈论要事多而听这类嘘寒问暖话少,颇有些不习惯,加上心事重重,只是胡乱回答。这时只见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慢慢划了两个字:“稳”和“等”。

洛文箫心下明了。就像庄世经含蓄点醒的那样,此次皇觉命案,皇帝真正在意的并不是陷害洛凭渊一事,更不会为他对付洛湮华而动怒,皇子之间各出手段争斗谋算本就常见;真正触怒帝心的,是自己与昆仑府的暗中勾结,私下蓄养死士、培植势力,这些与在朝中收纳党羽一样是为帝者所不容的。天宜帝曾经得到琅環扶持,尤为忌讳太子做同样的事。正是因此,皇帝采取了一连串雷霆处置,铲除昆仑府,软禁韩贵妃,但说到要处分太子,就是另一回事了。一国皇子除非谋逆、通敌,少有重处,而东宫的归属更关及国祚,不可轻言动摇。北境未平,从目下态势来看,皇帝主要是剪除羽翼,严加训诫,一时三刻还不至要动太子之位。因此在眼下当口,唯一能做也必须做的就是稳住,绝不可再有失误。

而另一个“等”字,洛文箫更加了然于心。通过昆仑府传给北辽的情报一直进展顺利,随着洛城局势变化,他将越来越多的希望寄托在战报上,相信洛临翩不可能取胜,只是败到什么程度的问题。北境战败,云王获罪,加上昆仑府联合品武堂与金铁司,静王与宁王都会遇上麻烦,自己要做的只是等待,谨慎再谨慎,只要把握得当,这一局定能彻底扳回来。

他口中仍然说着日常琐事,用袍袖将两个字都抹去,与韩贵妃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韩贵妃重又蘸了茶水,一连写下一行字,太子看时,却是“假以时日,必毁解药”。他不觉一振,母妃会如是说,难道已经查出了端倪?碧海澄心的解药一旦毁了,洛湮华的性命就在顷刻之间,他心下顿时大喜。

韩贵妃看到他的神色,轻叹一声,又伸指缓缓写道:“你且等待,从长计议,这是母妃最后能为你做的”。待他看清了,便将桌面水渍一抹而去,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太子心意已尽到,本宫很是欣慰,你这便出宫去吧。”

洛文箫出得蕴秀宫,心情有些复杂。韩贵妃最后写下的那句话令他心头发凉,同时又充满期待。看来事到如今,母妃是要单独进行,让自己彻底置身事外了。他并不想阻拦,风险固然有,但以他们的地位处境,又有什么事是真正稳妥的呢?不被牵扯其中已然足够,他只是不禁要揣测需要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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