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20)
杨越听完,只当他们要找些珍奇药材给静王治病,倒也不以为意,责备道:“难怪殿下生气,确实太过行险了,下次万万不可。”随即又笑道:“这金子来得倒是时候,我正愁钱不够,只是府里可从没进过黄金,不能直接用,得等些日子,出去悄悄兑成散银。”
东宫失窃,丢了钱倒是小事,但事关天家威严,就另作别论,若是当真追查起来,足以闹到全城盘查的地步。洛文萧觉得大张旗鼓的话,能否抓到潜入者尚且不说,他身为太子管理府邸的能力多少会受人诟病,又会有人议论他钱多,随随便便就丢数百两黄金。因此只是着京兆尹派了捕快进府,循例勘验,就不再提起此事。
他命人在暗中留意可有什么武功高手近日到了洛城。虽想起听安王说过,当日在静王府见到了秦肃。但想到洛湮华已消沉了九年,前几日安王去闹,又受了宁王的冷言冷语,仍是忍气吞声,因此一时倒也没疑心到秦肃身上。
他心中忧虑的仍是那句偈语,以及皇帝的态度。这些年来,他自觉已摸清天宜帝对待静王的方式:在明面上,静王仍是禹周的皇子,但只要对他做的事不致直接有损皇家体面,天宜帝从不过问,甚至隐隐有默许纵容的意思。无论是内务府克扣给静王的俸银物品,还是安王寻衅欺侮,亦或是宫廷内外揣摩上意之人有意无意的为难。
比如有一次静王生病,府里去太医院请御医,偏偏那会儿宫中好几个妃嫔都说身体不适,纷纷要看诊,把品级高些的御医都招走了。太医院推说不敢派年轻经验少的御医,怕耽误了大皇子的病情,竟拖了三天无人过问。后来还是当时年方十七的云王听说了此事,觉得委实凉薄,欺人太甚,径直到太医院掀桌大骂了一场,才使得御医急急赶去了静王府。
然而事后静王与云王仍毫无来往,连遣人去道声谢都不曾,知情的人都觉他冷僻得不近情理。
洛文萧想到这些往事,有时觉得踏实,有时又感到不安。有母亲韩贵妃在把持后宫,他所了解的内情远比旁人为多,深知天宜帝是绝不会再青睐静王了,只是留他性命,苟延残喘而已。洛湮华会在那个无人问津的凄清府邸里一天天被磨去昔年的风华意气,总有一日,地位、尊荣、骄傲,什么也不剩,未来君临天下的会是他洛文萧。
因此过往几年,太子没继续向静王下杀手,除了天宜帝不会容许之外,也因为,这是个很享受的过程。
但这两年,尤其是最近,他心里总是若有若无地不自在。或许是因为静王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会因受刺激过大而神志失常,只是衰弱了些,却始终很冷静;又或许是因为天宜帝的态度与头几年相比,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至少在云王出征的三年里,太医院从未敢怠慢过静王。洛君平有一次做得过分了,天宜帝面上虽未说什么,却在三天后另找了一个因头,命三皇子在府中禁足思过一个月。那种态度就像是,虽不想让静王过得好,却也不再容许他人随意轻侮一般。与此相对地,在很多事情上却能感觉到对自己这个太子多了猜疑防范。
隔天下午,洛文萧骑马到宫中去向天宜帝问安时,心里还在想着,得设法消除皇帝的猜忌,不能让这种此消彼长的态势再继续下去。
重华宫中,上朝议事的主殿是紫宸殿,散朝后,皇帝通常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若是要召集朝臣议事,就到敬安殿。
太子进了宫门,得知圣上并未在这几处殿宇内,而是去了专供休憩闲谈的清凉殿,就知道天宜帝今天心情应该不错。他换了步辇到清凉殿,进去后见天宜帝坐在主位上,下首是宁王和丹阳公主洛雪凝,显然都是来问安的,林辰也在旁边。洛君平最近不受待见,不敢多露面,是以今日没来。
天宜帝今年四十五岁,在位二十余载,他脸上自然有种属于帝王的威严,面容和身形仍保留着年轻时的俊朗,他的眼神给人一种深沉难测的感觉,臣子们也总是很难揣度这位帝王在想什么。
他正在和宁王说话,神色很是和蔼,见太子进殿行礼,温和地说道:“平身,坐下说话吧。” 又问:“太子在政事上可还顺利?”
洛文萧起身,他明白天宜帝只是顺口问问,并不想在此刻解决具体疑难,就恭敬地答道:“儿臣已看过六部今日送上来的折子,户部正调集运往边关的粮饷,儿臣已着令加紧督办,定要按期送出;工部还在和礼部商议,让钦天监测定五皇弟建府方位;其他还有些事务,儿臣愚钝,今夜将不明之处厘清,再来请教父皇。”跟着又笑道,“户部上了一道折子,说春耕已近尾声,各地风调雨顺,实是父皇德泽四方之功。”话里只捡了几件皇帝感兴趣的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