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养妻录(重生)(209)
没有让他唤再她第二回 。
不过这次,并非她一人上前了。
在姜岁绵踏上长阶的那一霎,那高位上的人轻勾起唇。
竟是走了下来。
一者迎阳,一者背光,冬日的暖阳尽洒而下,镀在人大红喜服之上,丝丝缕缕,碧空如洗。
一步又一步,一阶再一阶,两道颀长的暗影终究是聚在了一处。
掌心相贴,与杀伐果决的帝王不同,小姑娘的手与它的主人一般,柔若软玉。此刻牵在一处,两相衬着,好似连那如山般的摄人威势都要缓和许多。
雍渊帝垂下眸,望着比肩立于自己身侧的人儿,眉间含笑。
“岁岁如今,是朕的帝后了。”
正怔怔望着底下乌压压一片的姜岁绵愣了愣。许是一瞬,又许是半息,她侧过眸,迎着人温和的目光,一点点回攥住了他的指尖。
低低应道:
“嗯。”
自此以后,疆域万里共主。
众臣垂跪于侧,礼乐混着同声一辞的请安声闯入缥缈的风里。暖风穿过明堂,将这声声祝词带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而那厢修葺洒扫了无数遍的未央宫里,终是在数个时辰后,迎到了它迟来的主人。
小姑娘坐于榻上,头上的凤冠叫人拆了下来,唇却没能闲下。
她都不用垂头,只消稍稍一张口,一块珑缠杏脯便喂到了人儿嘴里。
君王那只执御笔的手此刻正覆于人发上,一点点将上头的珠钗卸去。从头至尾,始终没伤到她发丝半寸。
而他的左手,却正随意地从旁边的琅丝红釉小碟中掠过,撷出一颗果脯。
乌瀑垂下,一碗散着热意的糟笋鸡丝面盛到了人儿面前。雍渊帝取过沾湿了的帕,拭去了指尖残余的糖霜。
姜岁绵一边低头用着面,一边悄悄瞟了眼正襟坐于自己对面的人。
暖意在唇舌间泛开,屏退宫侍的殿内格外寂静。
红色的烛影随风跃着,许是因这殿中一切都是红的,故而将少女的脸也衬红了几分。
直到察觉到发丝被人撩于手中,小姑娘才觉出了那么一点点点的不对劲。
细碎的乌发从颊边擦过,带着些微痒意,却是一点都不疼的。
殿中的熏香一寸寸燃着,小兔子用面的动作却越发的缓了。倒不是因为膳房今日失了水准,而是..
“圣上。”
这是她自大礼后第一回 唤他,雍渊帝握簪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瞬,温声应了她一句,然后方将才这支凤于九天的玉簪稳稳地插进了人儿髻里。
感受着头上被重新盘好的发,姜岁绵抿了抿唇,放下筷转过眸来,正望着那厢的帝王。
她记忆里的流程,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又盘起来了呢?
小姑娘轻眨下眼,良久都未曾说话。
她已经知晓,萧祈不是他亲子了。其余几个亦不是。
那这么多年,他...
“岁岁在想什么?”看着人儿逐渐咬紧的唇,雍渊帝眉心倏地一皱。他伸出手,轻柔地抵住了她的唇。
被他这么一问,小姑娘耷拉着的耳朵突然受惊似的竖了起来,回起话来也莫名含含糊糊的:“没,没有。”
她不愿说,哪怕明知她在撒谎,帝王也只笑着轻声答了个“嗯”字。
总归不伤着自己便无碍。
但就在他的手将将触离她发丝的那一瞬,少女掺着三分惊疑、两分明悟、四分踟蹰的话突然磨蹭地响在了帝王耳边。
恍惚还藏着些心疼的意味——
“圣上...那本小册子,你是不是未曾学过。”姜岁绵的唇抿了又抿,方才寻出了个曲折的话术,委婉道。
雍渊帝罕见的怔了好几息,眸色却是一点点沉了。
他足智近妖,瞬时便意识到了什么,但始终未曾开口。
小姑娘小脸红着。面对沉默不语的帝王,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小小地扯了下人的衣摆,方才用极细的声音小声道:“不,不打紧,我...”
“我教你呀。”
她书都看过两回了。
比他会。
雍渊帝的手指下意识向内一蜷。紊乱的呼吸重敛,他闭了闭眼,修长的指骨轻轻一移,却是将不再动筷的小兔子揽到了怀中。
载着红碗的小几被人不动声色地拂到了一边,未用完的面中溅出丁点鸡汤,却得不到丝毫在意。
他本平淡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不同,像叫砚石化开的墨,晦暗不明。
最后只余一字辨不清情绪的:
“好。”
帝王轻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洒在少女颈侧:“朕等岁岁教我。”
其实在被他抱住的那一刹,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便蓦地在姜岁绵心中疯狂滋长。
又或许还更早一些——在把话说出口的那瞬,小姑娘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