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最适合报信了。
不要慌。
楚沁一壁平复心神, 一壁听胡大娘子笑说:“老三媳妇, 最近可是有什么难处?说与咱们听听吧。”
楚沁回过神, 蕴起笑望过去,一脸的无辜:“并无什么难处, 不知母亲怎的这样问?”
胡大娘子笑容不改:“只是瞧你好像很忙, 连睦园的事务也顾不上了?”
“儿媳没有顾不上呀。”楚沁知道胡大娘子在等她戳破,但她偏不。
她气定神闲的只说:“睦园里都挺好的,三郎每日刻苦读书, 儿媳闲来无事便做做女红。安姨娘原是有些糊涂, 如今经了母亲的提点, 也安分了,大家都好。”
“那就好。”胡大娘子缓缓点头,目中甚至露出了几许欣慰,就是当父母的听闻子女过得不错时会有的那种欣慰。
接着她顿了顿声, 轻轻一喟:“既然都好,这睦园的账也还是该由你管着。你是三郎的正房, 若不能自己管好这些事情, 只怕日后要压不住下人的。”
这话说的, 就好像楚沁先前不是被她收了权, 而是自己将分内的事推给了她,她这个当婆母的在为儿媳担忧似的。
楚沁私心里对胡大娘子这套本事实在服气,即便她也曾将后宅打理得不错,胡大娘子这般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便温婉地低下头,眼中一派谦逊,但又不急着接话,就让胡大娘子继续说她的。
胡大娘子见她不吭声,半开玩笑般的道:“如今这账交到我这里,你问也不问一句,日子长了不是办法。”
楚沁忽而笑了声,笑音虽轻却明亮愉悦,令胡大娘子一滞:“你笑什么?”
楚沁终于抬头望向她,笑意直达眼底:“母亲多虑了,儿媳倒不觉得自己会被下人欺负。”
胡大娘子眉心微不可寻地一跳,楚沁慢条斯理地续言:“儿媳只是觉得,母亲执掌中馈多年,经验是最老道的,睦园的事交到母亲手里必定不会出岔子。儿媳得了这个机会躲懒,心存庆幸还来不及,怎的好来母亲这里过问?倒显得自己得了便宜又卖乖。至于下人们……”她语中一顿,继而神色更轻松了,“母亲是当家主母,在下人们面前最是有威严的。如今是母亲关照这些当晚辈的,所以替儿媳打理一阵子睦园事务,明眼人应当都看得出来,又有谁会议论这里头的是非呢?”
她这话直让胡大娘子噎住了。胡大娘子只道这是关乎内宅权力的事,楚沁就算不主动来求,她递了台阶楚沁也得接着。谁料楚沁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将权力往外推,话却又说得漂亮,句句都在捧她。
是以胡大娘子即便心生恼意也不好发作,一旁的苗氏察言观色,摸出胡大娘子的心思,便皱起眉头:“弟妹这话说的,难不成睦园的事就这么推给母亲了?也不怕母亲累着。”
“二嫂嫂误会了。”楚沁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妹妹只看母亲有意关照,就没有多嘴。一则是长辈的好意不能拂了,二则也的确是想躲个清闲。但若母亲哪日觉得累了、不想管了,要将这事交还给我,我也绝没有二话,不敢让母亲多劳神。”
苗氏闭了口,不知该说什么了。
胡大娘子越听越怄得慌。
听楚沁这个意思,若她真一直扣着睦园的权不还,楚沁心里还挺美的。若她想还回去,倒还得好声好气地说上一说了?
事情怎的就成了这样?!
胡大娘子半晌不知该怎么接口,苗氏听得心下也气,觉得这弟妹这般不知轻重是吃亏吃得少了,便一声冷笑:“能说出这话,可见弟妹是不会管家的。既然如此,这事看来只好请母亲多操劳一阵……若不然,我帮母亲一起料理着吧。”
她边说边望向胡大娘子,心里想着该让楚沁吃一吃暗亏,等着来日阖府的下人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睦园的也个个有了异心,她就该老实了。
胡大娘子却听得悚然一惊,目光凌凌在苗氏面上一扫,声音沉下去:“既不会管家,就要学着慢慢来。否则现下能让你我帮着打理,日后三郎出去自立门户了,她也月月请我们过去帮忙么!”
苗氏听出她口风不对,不由一愣。楚沁看看胡大娘子的脸色,低下头,勉为其难地道:“母亲教训的是。那儿媳……便学着来。”
胡大娘子颜色稍霁,沉沉地吁了口气,露出疲乏之色。
苗氏心领神会:“母亲累了,怕是昨夜又没睡好,赶紧歇一歇吧,我与三弟妹先告退了。”
胡大娘子锁着眉点点头,却道:“三郎媳妇先回去吧,你留一留。我这里还有些杂事,你帮我料理了再回去。”
“诺。”苗氏颔首。楚沁见状无意分别胡大娘子是真有事要让苗氏帮忙还是只为寻个说辞先将她打发走,只心平气和地起身施了礼,就从端方阁告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