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万三千四百人放在三十万人之中好像并不是很多,对比陈王的损伤,他们只死了两万多人无疑是令人自傲的成绩,足以见得元里麾下士卒的强悍精锐。但这次战争的损耗,却是自元里招兵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
两万三千四百人,每一个都是元里用无数心血培养起来的士卒。他们帮元里取得了胜利,但他们的名字并不会被后人记下,这场战争注定会登上史册,但在史册之中,战死的士卒也只会变成一串冰冷的死亡数字。
这一战,元里彻底胜利了,但他并不为大胜而高兴,他只为战争结束而松了口气。
还好攻打陈王一事还算胜利,还好能提前结束战争,还好能减少更多的死伤人数。
终于结束了。
这一战之后,他们可以休养生息了。
给战场收尾后,元里和楚贺潮便去建康寻找天子和秦沛、秦孟两个皇室中人。
等找到陈王关押秦氏子孙的地牢时,元里才知道秦沛、秦孟以及其他秦氏子孙不堪受辱,早已死在了地牢之中。
元里倒不是很惊讶。
陈王既然决定造反,肯定会给儿子铺好路。陈玺性子平庸,这些秦氏子孙留着终究对他不利,陈王除掉这些人只留下皇帝一个吉祥物也是意料之中。
既然这些人死了,元里也不在地牢多留。转眼便去陈王府中找到了天子。
陈王府被改造成天子的小宫殿,处处奢靡,江南风光尽显,假山流水,小桥花林,一步一景之间样样都精美而温婉。
天子即便是个吉祥物,那也是北周名义上的君主。对待天子,陈王自然不敢将其关押在地牢之中,但陈王却可以将天子囚禁在陈王府中,令士卒看护,不让天子外出一步,不让天子与外人传递只言片语。
整日里无人敢与天子说话,两个皇叔及其他亲眷都因为自己而身陷大牢,又得知了陈王表里不一,对自己的性命虎视眈眈……元里找到天子的时候,天子已经被陈王关得战战兢兢,精神都出现了问题。一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便哆嗦着抱头缩在墙角椅子后,不断喃喃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元里与楚贺潮对视一眼,元里轻声喊了一声,“陛下?”
天子浑身一颤,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见元里时,他愣了愣,犹如见到救星一般,“元卿……”
但下一瞬,天子又看见了一身凶煞之气的楚贺潮,顿时又被吓得把头埋了下去,浑身发抖,“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楚贺潮皱起眉,“陛下?”
天子这下连话都不敢说了,脸色煞白,像是马上要晕厥过去。
元里给了楚贺潮一个眼神,让楚贺潮先行出去等着。
楚贺潮懒洋洋地看了眼屋内的内侍,把他们也给带了出去。
房门轻轻关上,过了好一会儿天子才胆怯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屋内只有他和元里后终于鼓起勇气站起身,握住元里的双手就哭了起来,“元卿,你是来救朕的吗?朕求求你快把朕带走吧,去幽州也好,去并州也好,哪怕去草原上茹毛饮血朕也不想再待在扬州了……朕、不不不,我不要做皇帝了,我真的不想做皇帝了,元卿,你救救我吧!”
元里眼中一闪,温柔地安抚道:“您是天子,怎么能不做皇帝?”
天子拼命摇头,哭得可怜极了,“不,我不要做天子,元卿,我不做天子行不行?!”
元里安抚了他许久都没有让天子平静下来,他仔细地观察着天子的神情和状态,确定天子并不是在装模作样试探他,而是真正的恐慌排斥。
看样子陈王的所作所为,是当真让天子产生阴影了。
直至天色昏暗,天子还在拼命攀着元里手臂求救,涕泗横流,最后自己都哭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后嘴里还在喃喃着“我不要做皇帝,不要杀我”。
元里揉了揉眉心,让内侍进门伺候天子。
楚贺潮走过来,低声问道:“疯了?”
“没疯,但快被吓疯了,”元里苦笑道,“一直喊着不要做皇帝。”
楚贺潮眉头一挑,意味不明地道:“倒不是一件坏事。”
元里嘴角笑容似有若无,在黑暗之中迷人至极,他轻轻朝楚贺潮眨了眨眼,“郭茂能说会道,明日让他来安抚天子吧。”
楚贺潮啧了一声,薄唇扯起坏笑,“你坏心思还挺多。”
元里想了想,诚恳地道:“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楚贺潮面不改色地抬手摸了摸元里的脸,顺便捏了下元里的嘴唇,土匪语气道:“学得不错,下次再多学点。”
次日,郭茂便被派来面见天子了。
天子瞧见不是元里后,心中失望,面上也带出了几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