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秒看上去很少,好似不过一个喷嚏一口茶的时间,但当时间真的以秒来计算时,每一秒的时间会变得格外厚重,流动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但即使这样,也只剩下了最后十秒。
楚贺潮盯着他们不放,大脑一片空白,喉间堵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握着大刀的手颤抖。
楚王夫妇好似也知道时间不多了,杨氏用从未有过的慈爱目光看着楚贺潮,愧疚且怀念,轻声道:“辞野,你记得,娘和爹一直都以你为荣,死时都后悔没有多看看你。”
楚王也言简意赅道:“以后和你媳妇好好过日子,等你死了我再打断你的狗腿。”
说完这句话,楚王和杨氏的身形忽然随着风慢慢消失了。
楚贺潮下意识伸手朝他们抓去,但只抓到了没有踪影的风,楚王和杨氏却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一个幻觉。
楚贺潮愣愣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
他见到父母亲了,父母亲也知道他和元里的事情了。
没有呵斥,没有失望,他们接受了。
楚贺潮眼睛湿润,心口酸胀。
但很快,他便将眼中湿润掩下,压下滚动翻涌的情感,看向了元里,“乐君。”
声音沙哑,小心翼翼,“你看到了吗?”
元里看他这样子就忍不住双眼一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笑道:“看到了。”
不是幻觉。
楚贺潮一下子安了心。他说不出来此时是个什么心情,喉结动了动,久久无法言语。
元里过来扶起了他,楚贺潮将元里抱在怀中,在元里耳边哑声道:“他们没怪罪我。”
元里应了一声。
楚贺潮道:“他们以我为荣。”
声音已经哽咽,男人的话低得几乎听不清楚,含糊地道:“乐君,我终于见到他们最后一面了。”
元里的鼻子酸涩。
他既为楚贺潮感到高兴,又感到悲哀。
楚王夫妇仅仅两三句话就可以拔出楚贺潮扎在心里的刺,可偏偏,他们到死也没有和楚贺潮说出这样的两三句话。
元里知道他用AR特效弄出来的楚王夫妇终究不是真正的楚王夫妇,对楚贺潮来说就是一个骗局。但这又如何呢?
楚贺潮永远不会知道这是个骗局,旁人也永远不会知道这是个骗局。
知道的人只有元里和系统。
而元里将会把这件事埋藏一辈子。
楚贺潮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即便刚刚亲眼见到了父母,楚贺潮也没有改变这个想法,他紧紧地抱着元里,滚烫潮湿的鼻息喷洒在元里的脖子上,问:“乐君,是不是你让我见到了他们最后一面?”
楚贺潮对元里的事情总有近乎与野兽的直觉,元里坦然地点了点头。
“我猜到了,”楚贺潮呼吸微沉,“对你可有什么害处?”
元里嘴角扬起,“没有。不过只能让他们来见你这一次了。”
“一次就够了,”楚贺潮喃喃,“一次就够了。”
他捧着元里的脸,缓缓笑了,“谢谢你,乐君。”
元里抬手覆盖他的手背。
祭拜完楚王夫妇后,楚贺潮好像摆脱掉了最后一块烂肉,他神色虽苍白,但精神却是这些时日以来从未有过的饱满。
元里能清楚地感觉到,楚贺潮心里的重担松快了许多。
下午,两个人便回到了楚王府。
一回来,元里就安排了疾医给楚贺潮换药、检查伤口,所幸伤口并没有裂开,并且恢复得很好。
疾医们围在床旁啧啧感叹地看着楚贺潮的刀伤,对伤口恢复的速度大为满意。
在疾医外围,楚贺潮的亲兵们也围在床边,探头探脑地看着将军的伤势,眼中泛着惊喜。
将军这样的伤势能够这么快地恢复,岂不是说如果他们以后也有那般伤口,也能加快速度治好了?
换好药后,楚贺潮收拢衣服,不耐地道:“行了,都出去吧。”
亲兵和疾医都恭敬地退了出去。等人没了,楚贺潮就朝元里伸出了手,“元里,把门窗关上,我想跟你说说话。”
元里关上门窗走到床边,疑惑:“你想说什么?”
楚贺潮拉着他坐下,握着他的手许久,又忍不住道:“爹娘知道你我的事了。”
若说楚贺潮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未跟父母表明自己与元里成了一对这事绝对是其中之一。
如今父母能以亡魂的身份知道此事,楚贺潮几乎是满足了。
元里笑容不变,打趣道:“是啊,还说要等你死了打断你的狗腿呢。”
楚贺潮冷冷一笑,嘲弄地道:“他能的话就让他来吧。”
元里哭笑不得,“你平时同你父亲说话都是这般语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