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得罪人的话吗?
难道他不怕得罪陈王?
元里又看了看周边的废墟与百姓尸体,淡淡地道:“再告诉陈王,要是他管不了自己手底下的士卒,我元乐君不计较替他管一管。”
杨忠发心里大呼一声爽快!只觉得元里这脾气实在是太对他的胃口了!
邬恺毫不迟疑,立刻应了一声,当即就将地上的两个头颅捡了起来。
吕鹤目瞪口呆,不由咂舌,元里可真是一点也不怕陈王啊!
不过转念一想,元里确实没必要害怕陈王。
陈王拥兵自重,带了八万大军前来洛阳。但楚贺潮和元里同样带了八万幽州兵来京。
与幽州兵一起战斗过的吕鹤深知幽州兵的实力有多么强悍,尤其是那一箭射杀严讳的三弓床弩更是馋得他心痒痒。
有如此强硬的兵力下,元里为何要怕陈王?
不仅不怕,已经解决了窃国贼的他们,完全有底气和陈王交锋对峙。或许连陈王,都不得不在此刻暂避他们的锋芒。
*
两刻钟后,陈王收到了元里令人派来的两个头颅,也听到了元里代为转告的话。
他脸色变了变,摸着胡子看着这两个头颅默不作声。
“父亲,”陈王的长子陈玺询问,“您可是生气了?”
陈王缓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感叹地道:“生气倒是谈不上。只是元乐君这小子倒是很有胆量,令我刮目相看。”
“但到底还是太过年轻些了,”陈玺看向那两个惨死的士卒头颅,皱了皱眉,“就这么得罪了您,他着实太过冲动。”
陈王面露失望,“愚子。”
陈玺一愣,“父亲?”
“他哪里是冲动?他分明是在威慑我。短短两句话就能让我陷入不仁不义的局面,他句句在维护北周皇室脸面,也是在句句指责我践踏北周皇室尊严,叱骂我狂妄自大。”
陈王说着,颇有些欣赏地道:“聪明,真是聪明。我以前只听说过他仁善的名声,还以为是跟兖州车康伯一般沽名钓誉的人物,但如今一见,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你们年轻一辈之中,面对我时不仅不生怯,还敢杀了我的士兵亲自送到我的面前威慑我的人只有元乐君这一个。他已经称得上是英豪,是可以和我等相提并论的人了。而你们,还远远不及他。”
陈玺听了也并不生气,只略显好奇地道:“那元乐君为何要这样做?这不是同您交恶吗?”
陈王哂笑道:“你以为你父亲那么厉害,厉害到连北方的诸侯都要避让我的锋芒吗?”
陈玺一时语塞。
陈王挥挥手,让人将这两个头颅拿下去,又悠悠地跟儿子道:“天子只有一个。按道理来说,是元乐君同楚辞野杀了李立,自然应该是他们把天子迎回幽州。但天子已然被我哄得准备跟我去扬州了,元乐君怕是已经知道了此事,所以才来针对我。”
“更何况……”陈王顿了顿,眼中精光闪过,“天下如今只有两个异姓王,元乐君与楚辞野北方独大,我们早晚会对上。既然注定是要彼此为敌,元乐君为何要讨好我?他如今做得很好,你记住,温和仁慈并不能让敌人放过你,但震慑却能让敌人对你升起忌惮。”
陈玺思虑片刻,若有所思地点头:“那父亲当真要接受他的威胁吗?”
“要不然呢?”陈王摇摇头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走到窗边,看着外头沉沉阴云,“元乐君这话太过诛心,让我无法反驳。而幽州兵竟然能在短短数日之内就杀了严讳,破了虎牢关,他们实力之强可见一斑。这里是北方,打的是陆战,我扬州水师的威力发挥不出其中一二。所以万万不能在此与元乐君撕破脸,要是当真撕破脸,败的怕会是我们……”
窗外阴风阵阵,冷雨被席卷进了窗内,扑在了陈王的面孔上。
陈王面上的和气已经消失不见,他双眼眯起,“此番是我落人口实……派人去问责军正*吧,再让千夫长管好各自手下的士卒,不要再让他们犯错了。再令人给元乐君送去些金银珠宝、绢布丝绸赔罪,就说我多谢他为我斩杀了两名军中蛀虫,若不是他巧合发现,我竟不知军中士卒竟然在洛阳犯下了如此大错。待他日天晴,我会亲自去太庙赔罪,请太祖与先帝宽恕。”
“父亲!”陈玺诧异道,“您这是否太过卑躬屈膝了?”
陈王哈哈大笑,“我这可是引咎责躬,知过必改。怎么能叫卑躬屈膝?这分明是善莫大焉。再说,这一时的后退又能代表什么?只要能将天子带回扬州……”
他没说后面的话,但陈玺已经心中清楚了。
只要能将天子带回扬州,他们就算是大获全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