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桑竭尽全力压制自己的这种心情,想要尽力射好这一箭。
但他忍不住又想,我要是真的射不中该怎么办?
输给一个刚立冠的小子,这让他如何自处?
这一箭最终在他心神不宁中射了出去,左桑屏息,充满希望地看去,但却以失望告终,他的这支箭别说是射中靶心了,还没到靶子就已经落在了地上。
骨力赤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达旦几人神情凝重,又觉得左桑丢人,又庆幸此刻丢人的不是自己。
他们在心中大骂左桑无能,但各个坐得牢牢的,没有人想过上去代替左桑。
元里笑了一声,再次上前射出第二支箭。这支箭矢重现了上一次的风采,如带疾风一般狠狠钉在了靶心之中。
哪怕有人安慰自己元里上一支箭只是巧合而已,这会也说不出来话了。
邬恺和汪二看得全神贯注,双眼好像放光。他们就知道会这样,主公能文能武,乌丸人永远战胜不了主公。
叫好鼓掌声不绝如缕,这两支箭,彻底让自己人放下了心。
再一次轮到左桑射箭时,左桑强行平复心情,这一次总算是射到了靶子,但也只是射到了外环而已。
射完后,左桑都不敢去看骨力赤的脸色。
连续射了三次,元里次次射中靶心,左桑却一次比一次的差。等第四支箭再次射中靶心后,元里放下弓箭,双手背在身后,含笑盈盈地问:“这比试不需要再进行下去了吧。”
是不需要再进行下去了,任谁来看都能看出元里的实力,左桑比不过他。
左桑满脸灰败地放下弓箭,对着元里行了礼,灰头土脸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剩下的乌丸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冒然出声挑衅了。
沉默片刻之后,骨力赤右手拍着大腿给元里鼓掌,“刺史大人年少英豪,当属天下年轻人的表率。”
元里回到位子上坐好,谦虚道:“你这话可是捧杀我了。我北周英才数不胜数,而我只是其中最为普通的一个,实在担不起如此夸赞。”
周公旦没忍住一笑,抬袖挡住,和郑荣道:“大人当真促狭,此话气煞人也。”
这话不就是在嘲讽乌丸人英才少,骨力赤没见识吗?随便一个北周的英才就能将他们的乌丸大人打趴下。
郑荣也忍不住笑了,“虽促狭,但听得我浑身畅快啊。”
无人知道台上的元里垂落在袖子中的双臂正在微微颤抖。
这颤抖控制不住,是力竭的后遗症。射箭时距离太远,弓太重,能射出四箭已经是元里咬牙死撑后的结果。
如果没有镇住左桑,左桑或者其他人再要和元里比上一箭的话,元里就会暴露他已经力竭的事实。
还好。
元里心中庆幸。
还好镇住了他们。
骨力赤浑不在意,抬手朝元里举杯,“刺史大人谦虚了。”
说完,他举杯而尽。元里同样抬袖,掩饰住发抖的手,喝完了杯中的酒。
喝完这一杯后,骨力赤咂咂嘴,“好酒啊。”
仆人上前给他再盛了一杯酒,骨力赤品着酒,忽然饶有兴趣地道:“大人也知道幽州半月没下雨的事情吧?”
元里颔首。
骨力赤道:“幽州这天当真是奇怪,分明是春日雨季,却整整半个月都下不来雨。河道里的水日益降低,我们的人和畜生每日口干舌燥,草原上的青草没有雨水的滋润也长不出来。再这样长久下去,只怕会迎来大旱,我们乌丸人和幽州百姓们,都要被饿死渴死了。”
元里知道他有话还没有说完,并且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骨力赤放下酒杯,不怀好意地转头看着元里,故作惊讶地道:“说来也巧,自从大人掌管幽州刺史之位后,幽州就开始不下雨了。前几年可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莫非这是老天爷不满幽州刺史所以降下惩治吗?”
这话一出,刘骥辛当即站起身,厉声道:“胡言乱语,翼、并两州同样一月无雨,难道也是因为老天爷不满这两州的刺史吗?!”
“可笑至极!”詹少宁也起身冷哼一声,“大人这话属实是强加之罪了。”
“那又如何言明刺史大人一上任,幽州便停雨的事情?”骨力赤不急不忙地道,“这一点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想幽州的百姓,应当也对此心存忧虑吧。”
聪明人不会信这样的胡话,但对于埋头种地的黔首来说,这样的话会让他们深信不疑。
他们没有读过书,但知道君权神授,知道老天爷会挑选出英明的君王,同样也会因为统治者的德行不好而降下惩治。
楚贺潮突然起身,迈步走到骨力赤身前,弯腰,阴影笼罩,低声道:“骨力赤,你应当感谢不下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