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骇然,心道这位小国公主怎如此大胆,竟能当着众人面提出如此要求,怕不是存心要避开王妃,在军中与王爷生米煮成熟饭吧!须知李芳姬实是被这许久的刻意冷落激得失了方寸,一想到故国在大齐内乱中挣扎求生,便再顾不得尊严,只求尽快得燕王青睐,可数番尝试皆未寻到机会,眼看慕容檀出征,再不得手便无望,这才出此下策。
慕容檀握着缰的手紧了又紧,原本意气风发的面上渐染上一层寒霜,显然是怒火中烧的征兆。
宋之拂忙派人将她扶起:“公主心系燕军,此心意王爷自领了。只是沙场艰险,非我等弱女子可涉,不若留在北平,替将士们祈福也是一样的。”
岂料李芳姬早打定主意,挥开身侧二人泣道:“芳姬不怕艰险,只愿常伴王爷左右。”
她话语越发露骨,如抛去最后的尊严而孤注一掷。
宋之拂原知她乃为故国而心生怜悯,此番见她已拒了旁人给的台阶,也再无法了。
慕容檀忍无可忍,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只以目光示意赵广源。
赵广源心领神会,出列道:“公主不适北平水土,当是糊涂了吧。”
李芳姬正待反驳,慕容檀却不给她任何机会,扬声道:“公主正是大好的年华,孤身在燕地实不像话。闻朝鲜世子妃一月前已诞下一女,依我看,当护送公主回国,请世子妃与女儿前来陪伴世子吧。”
说罢,他掉转马头离开,随手一指便有一将出列,领十二人整齐小跑而来,将李芳姬团团围住,毫不客气冷声道:“公主请起,我等刀剑可皆不长眼。”
李芳姬见最后一丝希望落空,浑身力气仿佛被抽走般,颓然扑地,任数人将她架起,狼狈支走。
如此美人主动投怀,王爷尚能毫不心动,只守着王妃一人,足见其分量。众臣暗忖,幸而先前皆审时度势,未强逼王爷纳妃,否则,以王爷强硬的性子,后果不堪设想……
眼看处理毕,慕容檀方于马上回首,微不可见的冲城门边的妻子笑了笑,以口型无声说了句“等我回来”,方大手一挥,高呼“出发”。
数万兵马应声而动,气势磅礴,整齐划一,井然有序自城外出动。
宋之拂直望着队伍渐渐远去,直到队伍中那一抹挺拔宽厚的身影渐模糊,方收回视线。
心神一松,她只觉眼前一花,头晕目眩,脚步不稳,幸而有孙嬷嬷与柳儿左右搀扶住,方稳住身形。
孙嬷嬷吓得心惊肉跳,直待她缓过站稳,才担忧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这青天白日,秋高气爽的,如何就晕了?”
宋之拂摇头,双眉微凝,摇头道:“许是站久了,不碍事。这两日不知为何,时常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偶尔还觉恶心犯困。”
柳儿道:“不如请大夫来瞧瞧吧,眼下王爷不在,姑娘不必怕王爷知晓。”
她遂点头,回府便请了先前慕容檀替她寻的大夫入府看诊。
大夫诊脉时未发一言,先是细细查了她的面色,又问了些琐碎之事,最后问:“王妃近日月信可准?”
宋之拂一愣,细细回想,这才发现九月月信已迟十日有余,至今未至。
大夫抚须笑道:“这便是了,王妃喜脉,已有身孕一月有余。寻常女子有孕,近三月时才有如此症状,因王妃原便有体虚之症,这才会有此等症状,好生调养便可。”
此话一出,屋内数人皆愣住,随即便欣喜若狂。
尤其孙嬷嬷,百感交集,握着宋之拂的手,满眼是泪道:“姑娘,我的心肝哟,可算是盼来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哟!”
宋之拂亦是欣喜不已,恍坠梦中,冲孙嬷嬷笑道:“嬷嬷,我——我可算是盼来了……”
她过去盼着这喜讯盼了近一年,却屡屡失望,直至近日查出根源,方稍松了口气,可想起前世三年未孕,仍是十分不安,直至今日,心中大石才放下。
柳儿已照孙嬷嬷的吩咐,赶紧引大夫至外间,一面开安胎的方子,一面交代如何照料。
宋之拂一手抚着平坦而毫无动静的小腹,只觉十分奇异。她这腹中,此刻正孕育着融了他二人骨血的小生命,再过大半年,便要出世。
只可惜,她未有机会当面同他说。他与她一样,也盼了那样久。
孙嬷嬷此刻越发将她当一块宝贝疙瘩似的,小心翼翼扶着,一面抚着她鬓边,一面柔声道:“我的姑娘,如今终是熬出头了。先时我只当王爷非良配,甚是担忧。日子久了,王爷待你的好我皆看在眼里,是个可托付之人。今日你有孕,来日只盼能生个儿子,替王爷传宗接代,身为女子这辈子,便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