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行过礼,徐夫人丰圆的面上便露出和气的笑,说起话来更同菩萨一般慈爱:“天热得很,我家那不争气的丫头尚赖着床不起呢,难为你二个,一大早就来瞧我。”她说着,一面令坐下,一面又命人替他们盛些乌梅汤。
慕容檀捧着汤碗饮一口,遂露出些许笑来:“姨母这处的乌梅汤,还如我幼时尝到的一般好滋味。”
徐夫人眉开眼笑,指着身侧的姓陈的老嬷嬷道:“一贯都是她亲手做的,你爱喝,便每日都给长春宫送些去吧。”她说着,又转头望着宋之拂,“你媳妇也每日饮一些吧,不易中暑气。”
宋之拂亦尝出这汤中,有些别样的酸甜馥郁,遂端坐着垂首道:“哪里敢劳烦姨母身边的人?夫君既喜欢,不若请嬷嬷教一教阿拂,待学会了可亲手做与夫君。”
慕容檀听她要亲手做汤,心意微动,却听徐夫人摇头道:“这乌梅汤,一样的法子做,却只我这老伙计做得出这般滋味。”她拉过宋之拂的手,轻拍道,“你呀,别忙这些事,还是好生将养着身子,替檀儿生个一男半女的才好。”
宋之拂昨日已见识到这位夫人的软钉子,也不知她此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此刻听了,俏脸却刷一下红了,低垂着脑袋偷觑慕容檀。生儿育女之事,可不是她养好身子便能有的,他至今未沾她身,旁人却是一无所知。
慕容檀面上亦是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咳一声道:“姨母,此事不急,顺其自然为好。”他这样的年纪才娶上妻子,头一遭被人催着生养,心里除了尴尬,竟还有些怪异的期待。
徐夫人却似未察二人尴尬,仍拉着宋之拂的手谆谆道:“你这孩子,不若我家月儿一般生得壮实,这身板儿弱得很,非得好生补一补,方能生养。我这儿藏着一副上好的方子,这一回便是特意带来给你的。”说罢,她便令陈嬷嬷入内间取了方子出来,递到她手上。
宋之拂涨红着一张脸,捏在手里那张薄薄的药方,便如烫手山芋一般,恨不得丢出去。
她避开慕容檀莫名灼热的眼神,只起身冲徐夫人施礼道谢。
徐夫人见天光不早,便只挥手令二人离去,各忙其事。
待人一走,她便即刻命陈嬷嬷闭门,低声问:“可都妥了?”
陈嬷嬷苍老的面上闪过一抹异色,肯定道:“妥了,方子是顶好的,绝不会有人察觉,即便请大夫,也觉瞧不出任何异样。”
徐夫人遂点头道:“这便好。我家月儿断不可能为侧室,除掉她之前,万不能让她怀上孩子。”
……
因天子使臣将至,慕容檀未同宋之拂回长春宫,只嘱咐她备好夜宴,便匆匆往前殿去。
此宴早几日,她便与于嬷嬷商议过,大体事宜早有条不紊的齐备,只待午后,于殿中布置。
方回长春宫,孙嬷嬷便取过徐夫人给的方子,嘀咕道:“姑娘可得小心着点,谁晓得这到底是什么方子?”她将宋之拂拉到桌边坐下,“那位夫人城府深得很,姑娘可不敢真照着这方子吃!”
宋之拂闻言又是一阵面红耳赤,吃不吃的本也无差,反正他二人……
孙嬷嬷却是心思转了又转:“可这是做长辈的好意,咱也不得不受着……如此,婢去外头偷偷给姑娘抓些补药,日日熬了饮一些,只当是全了面子,兴许还真就怀上个一男半女了。”
宋之拂一听真要喝药,忙苦着脸摆手,她自幼便受不得那苦涩的药味,每每都需仆婢们又哄又劝的方肯喝几口。
况且,二人不行闺房之事,再多药也于事无补……
孙嬷嬷面孔微微板起,不赞同道:“姑娘如今大了,可不能再任性。有儿女傍身,往后才有依靠。退一万步……您生下的是侯爷嫡子嫡女,将来……陛下也会网开一面。”
燕侯出身皇族,将来遭难,照前几位已死亲王之惯例,皇帝不会赶尽杀绝,会替他留下一男半女,如此,她兴许也能逃过一劫。
宋之拂有苦说不出,只得由着她派人去抓药。
……
午后,前殿有消息传来,言使臣已入城。
宋之拂忙与于嬷嬷一同,引众人携桌案圈椅、碗碟酒盅等入内,一一安放,桌案铺层层绸布,四角摆盏盏烛火,将整个大殿布置一新。
一番忙碌后,她又亲往后厨检视,核验酒水菜单,最后令乐师舞者待命,方算将此事备妥。
于嬷嬷从头至尾未发一言,只不苟言笑立于一旁瞧着她行事,至此,才露出些许满意欣慰的笑:“夫人学得甚快,再有些时日,婢便可放心将这燕府一应事宜悉数交与夫人了。”
宋之拂亦笑着舒了口气,这位嬷嬷治家甚严,能得她夸奖已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