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这话从何说起?”姜方氏气呼呼的回道, 进门三年无所出是事实,可是她也从未让她儿子那些妾室生下长子,断荤吃素又求神拜佛的好不容易怀上了,又是一切应有尽有的伺候着,到头来反倒落了一个害命的指责。
“你让绣姐儿说说我往日里如何待她,你再看看我们这一房可有过一个孩子,她生病府里进了多少大夫,谁就料想到一个孩子给诊出来,这事搁你身上你信吗?”姜方氏说罢拿着绢帕抹了眼泪别过脸,不再看着那妇人。
“京城那么大,我就不信一个大夫都诊不出来,这病非要拖到现在,你看看绣姐儿这模样……”
“母亲,别说了,姑母不是这样的人。”方锦娴说着上前扯了她的手,将她要说的话掐在喉里,关心则乱,两人一定是太急了才会在外人面前这样没遮拦的相互指责。
盛昌忠对两妇人之间的争吵只是微微皱了眉头,随即又对陈满芝道:“那你可还要再诊?”
那三个大夫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边,只等陈满芝再多说一些,毕竟她说的话内行一听就能懂,可见这小丫头倒真有一分见解。
陈满芝抿着唇随即点头,在那一世,诊所也遇到过两个这样的病例,不过病家皆是四十年纪的妇女,而且这样的病例,她都直接叫人去西医院做清宫治疗,中医用药下胎她倒是头一回试试,故而她需要再看看。
她走到床头,方绵绣睁着眼转过脸对她笑了笑,“夫人,你身子可还有其他症状?比如感到胸胁胀满或是其他?”
方锦绣错愕而后点了点头,指着自己胸胁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儿觉得非常不舒服,昨日你问的平日葵水如何,我自己倒不记得,昨天那丫鬟也跟我提了一番,往前里有时多,有时少,月事好没那么规律。”她说着顿了一会再道:“最近心情很差,我的丫鬟这些日子倒是受了不少罪。”
她的声音微弱嘶哑,听着倒也还有些精神。
“肝主怒,肝怒则喜欢发脾气,夫人日后要多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情,过怒和郁闷都会演变成疾病。”
方锦娴站在她身后,死死盯着她的后脑,听着她振振有词的解说一番,她惊呆了,难道京城的贵女都跟她一样如此有能耐吗?这一番说词竟然连盛大夫也没有打断她,看来自己还真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朋友。
“早上你看过的秽物可还有?”方锦娴正发愣着,回神时只见陈满芝正看着她问话,她缓了一会点了点头,“应……应该还在,我们去外面看看。”
说着二人便联袂走了内室,留下一干众人在屋内大眼瞪小眼。
“这小丫头,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出去了?也太没礼数了,这里哪个人不是她的长辈。”那二个年轻的大夫心想,他们认为陈满芝刚才那番说词定是有高人指点,说不定那小丫头和盛昌忠自导自演编的一出戏罢了,为的就是名利,这个名利不是为盛昌忠,而是为那个小丫头而获,瞧她穿的那样寒酸,估计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盛昌忠啧啧的吧唧了两下嘴,朝那三人笑道:“你们在这看了几日了,难道没看出来有这脉像有异吗?枉你们为医者这么多年,如此差异的脉像既然看不出来,还不如改行算了,省得丢人。”
那三人面面相觑,技不如人,自然闭嘴不言,陈满芝从外头进来,正巧听了这话,迈步走到着那年纪较大的大夫问道:“前辈贵姓。”
那大夫怔了一下:“鄙人姓冯,不敢污娘子的耳。”
陈满芝笑着给他见了礼,冯大夫吓了一跳,往后轻移了两步,“娘子为何行如此大礼。”
冯意是个医者没错,可惜他住在古顺坊一带,那一带病家多是付不起药费的穷人又或是勾栏院的妓人,像姜府这种官宦权贵的宅邸他还是第一次登门,在这里能受如此大礼,他着实被吓了一跳。
“昨日我瞧见前辈诊脉后面色有异,却不敢言,是为何?”陈满芝想记昨日冯大夫的犹豫,他可能看出来这脉像不是喜脉,只是碍于姜方氏的话才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冯大夫心底一惊,没想到这小娘子竟然如此细心,昨日自己只是略微思疑,她就记住了,他目光微转,视线扫过姜方氏的脸,只见她面色赤红,眼神犀利,最终他还是压低了声音:“昨日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并未做多想,今日听了娘子一席话,茅塞顿开,实在受益匪浅。”
陈满芝也料想到他会有顾忌,她颔首转身回到床边,朝盛昌忠行礼道:“老前辈,现在我已经诊断完毕,确诊此病乃是气血淤滞之症而非怀胎。”她跟着方锦娴出去看了秽物,秽物中血泡状如葡萄,累累成串,细蒂相连,果然中了她之前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