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紧闭,冬灵抬手敲了敲门,过了半响屋内的丫鬟将门打开,瞬间一股淡淡的香味充斥着鼻尖,一扇六曲百花争放彩绘屏风尽在眼前,那丫鬟将二人请入室内,迎面的墙上挂了几幅名诗图画,诗画下的桌子摆放着一把古琴。
“姐姐。”林敏夕从西次间走出来,梨木雕花鸟纹落地罩上的珍珠绸帘被她掀得“哗啦”作响。
“她是不是好了?”她的声音急切又带着几分紧张。
臻娘看着她点了点头,“我看着样子,是真的好了。”
“太好了,这下祖父……再也不会自责了。”林敏夕眼角湿濡,抓住臻娘的手,“姐姐那,那我能去看她吗?”
“不可以。”臻娘冷冷的拒绝,“爷保你不容易,你不要生事,给他们惹了麻烦。”
林葛弋的弑君之罪,就算开了恩不诛九族,林氏一房也得全部身首异处,若不是林敏夕去了庄子,爷赶他们之前救下,只怕她现在也是身首异处。
“既然救了我,那为什么还要送我来这种地方……”林敏夕喃喃低语,抓着臻娘的手松了劲,“为什么救了我,又把推到这个火坑里。”
她抬头看着臻娘,眼泪顺着面颊滚了下来,梨花带雨的脸添了怜意。
“火坑?”臻娘看着她,挣脱她的手,“火坑又如何,为了林家就算是火海你也得往里跳。”
“莫非你现在得了活命,连林家的事了也不想理会?”臻娘反问道。
“不,不是的,我……”林敏夕哽咽,想到林家她的眸底染了坚毅之色,“姐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还怨什么?你以为救你容易吗?死人跟官妓,你只能选其一。”臻娘在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祖父他那么清誉的一个人,死后却扣上了弑君的罪名,要被世代后人戳着脊梁骨,遗臭万年。”
“你若是明白,就要活得干脆些,忘记自己以前的身份,隐忍的活下去。”臻娘持起茶蛊送至嘴边顿了顿,“不要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惹人厌恶。”
她饮完茶看着眼前的人,十四岁的孩子,从云端跌入泥潭,难免恐惧、不安、彷惶和迷茫,她能够理解,可是日子还要继续,这些情绪终究会让人乱了方寸甚是还会失了心智。
深坐妆台巧画眉,弄梳云鬓绾青丝,玉指捻金针,窗前俯首描刺绣,这样的日子自己也曾经拥有过,只是自二年前就戛然而止。
林敏夕失怔一瞬,她抹了眼泪缓步行至桌边坐下,蟹壳青色的桌毡上绣了栩栩如生的繁花,“果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锤……”
她的声音变得失落:“连姐姐你也这样想我,我果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臻娘轻轻就笑了笑,安慰道:“怎么会,你不是还有命吗?眼下活着可比什么都好。”
“放心吧,爷把你送到这自然是已经周全好的,你就安心呆着别生旁的心思。”臻娘起身看着她,“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
“幻香,伺候好你娘子。”她对丫鬟说道,丫鬟点头应了声,臻娘道了别,带着冬灵出了沁月阁。
“姐姐……”林敏夕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臻娘没有回头,主仆二人走至一楼出了大厅后门,走过一段小径上了就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游廊下挂了满大红灯笼,两边底下皆是假山浅池,游廊尽头后又一段小径,前边便是一个小院落,院落门扁上书竹锦居。
“娘子,您为何不跟婉娘说说,直接将她关起来,省得她闹事。”婉娘是老鸨,可没什么她搞不定的事,冬灵腹诽。
“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臻娘推开如意门,一座一人高的依山傍水水乡油画壁影展立,二人绕过壁影就进了内院。
竹锦居是红袖绾后院一栋粉墙环护两层的小楼,是花魁的所住,两边抄手游廊,院里数些花圃和梅树,此时逢近三月底,满院的繁花盛绽,姹紫嫣红似绚丽的锦衣,零零散散的碎蕊覆在小径上,四周的暗香隐隐浮动。
“可她老想离开这,以后若跑了,在外面真惹了麻烦可怎么办?”冬灵不解道。
“她不敢。”臻娘笑道,“小孩子闹脾气罢了,哄一哄,吓一吓就好了。”
冬灵瘪了瘪嘴,十四岁哪里还小了,娘子你自己刚红袖馆也是才十四岁,哪里有她这样闹腾。
说话间,两人上了二楼,臻娘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细致乌黑的青丝散在双肩上,镜子里一张精致的小脸嵌着宛如水晶般似黑亮的魅眼。
“罢了,反正她也闹不起。”冬灵嘟囔,看着臻娘有些散乱的青丝笑道:“娘子,我给你梳头吧。”
臻娘点了点头:“随便弄一弄吧,一会世子爷就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