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时正是深夜,经过半个多月的磋磨,大伙儿的睡眠已经比从前好了不少,便是有人在耳边大声争吵,也能不动如山地继续酣睡,更别说施婳这种隔远了的呼声了。
施婳人小,步子也小,几步就被那人用力按倒在地,一只粗糙的手捂了上来,不让她发出声音。
施婳差点一口气没呼过来,那人粗糙的手心刮过她的脸颊,生痛无比,她往后面拼命仰头,一口恶狠狠地咬上了那只手。
那人痛呼一声,发出了声音,施婳一愣,竟然是个妇人声音!
紧接着,那妇人似乎来了脾气,被咬的那只手一时间抽不出来,腾出另一只手对着施婳就是两巴掌,嘴里压低声音叱骂道:“好你个死丫头!还敢咬我!”
施婳立即听出来,这是她婶婶刘氏的声音,于是咬得愈发用力了,恨不得咬进她的骨头里去,一双黑亮的眼睛近乎仇恨地盯着她看,在月光下散发出黑黢黢的光。
刘氏愣了一下,顿时火从心头起,她挣了一下,没挣脱施婳的牙齿,反而把自己的肉给撕裂了,一时气急,左手恶狠狠地掐上了施婳的脖子,骂骂咧咧道:“老娘这就送你去见你死鬼爹,臭丫头……”
做惯了粗使活计的妇人,手劲极大,施婳被她掐得翻起白眼来,孩童细细的脖颈捏在手里,就像是捏着一把细嫩的水白菜一般,只需略略收紧,就能听见那细微的咯吱声。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刘氏脑后一痛,似乎被什么重物砸到了,她不由自主地松了手,施婳立时得了片刻的喘息,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腔子里,令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氏怒火冲天地回头一看,一个身影正站在她后边,举着石块又来了一下,霎时间鲜血奔涌而出,糊了眼睛,她唉哟一声,手上却毫不含糊地一推,将那身影推了一个大跟斗。
那身影却灵活无比,爬起身来,拽着施婳飞快地朝一旁跑去,刘氏下意识抓了一把,那人一个轻微的趔趄,但是仍旧是跑了,滑溜无比,跟一条鱼也似。
刘氏急了,怎肯让他们轻易跑掉?这若是功亏一篑,恐怕日后再想下手就难了,连忙追了上去,鞋跑丢了一只也来不及捡。
山林间,只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步调并不一致,却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施婳大口喘着气,感觉到那只手用力地抓着她,拼命往前跑去,矮矮的树枝被拨开时,发出窸窣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十分响亮。
树枝划破了皮肤,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直到牵着她的那个人停下来,把她往一个树洞里头一塞,紧接着也挤了进来,两人紧紧贴在一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沉重的脚步声追了上来,在树旁停下,鞋底踩在干枯的树叶上,发出咔嚓的脆响,令人心惊肉跳。
刘氏追丢了人,在树旁转了几圈,最后实在找不见,这才无奈地离开。
“咚——”
安静的夜色中,传来这么一声响亮的动静,施婳猛地一抖,这才意识到,这声音是她的心跳,因为太过紧张,所以跳得尤其快,而且不只是她,另一人的心跳也很快。
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她走了。”
施婳吐出一口气来,她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了一声嘶哑不成调子的叫声,喉咙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后知后觉的痛楚这才袭来。
刘氏掐她时的用力之大,施婳毫不怀疑,若是没有眼前的人来救她,恐怕自己早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第 7 章
夜色中的山林看上去不那么友善,到处都黑黢黢的,施婳坐在地上,生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并且再一次感觉到了孩子和成年人之间的差距,即便刘氏只是一介妇人,但是对于他们而言,怕是一手就能掐死一个。
山风吹拂而过,原本身上的热汗都凉了下去,那些被树枝划开的血口子,被汗水一激,疼痛争先恐后地醒了过来。
施婳嘶地抽了一口凉气,心情有些复杂,她看着面前规规矩矩坐在地上的谢翎,道:“你怎么会过来?”
谢翎随手捡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划拉着,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怕王二虎他们暗算你么……”
半大的孩子,也会说暗算这个字眼,施婳不由好笑,想起一事来:“王二虎是谁?上回打你的那个吗?”
谢翎点点头,施婳的心情再次复杂起来,她看着谢翎,这人虽然是上辈子害死他的间接凶手,但是……但是仔细算来,她的迁怒是毫无理由的,在其位谋其政,只能说她和那狗太子的运气不好罢了,怪谢翎做什么?
要怪只能怪,施婳的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