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回命中该绝,被一嘟噜全部拎了出来,好日子也到了头。
山下,吕象问:“距离三水城还要走多久?”
“回统领,还得要一个半月。”副官道,“若加快速度——”
“加什么快速度,现在已经够快了。”吕象擦了把脑门上热出来的汗,“万一我们到三水城了,王爷还没到,那这场仗岂不是要你我亲自去打。所以路要赶,但别赶得太快,明不明白?”
“是,明白。”副官又试探道,“但眼下还有一桩事,派出去征粮的队伍没回来几支,回来的也没带多少粮食,可要再多派人手,扩大征收范围?”
“真没收回来,还是假没收回来?”吕象斜眼打量,“怎么,你又有哪个亲戚想谋职位?”
副官被点破小九九,只能嘿嘿讪笑,吕象平时也不想管他这三两小事,但今天可能是赶路赶乏了,也可能是想到王爷要来,心中烦躁,总之突然就想管一管,于是骂道:“你小子借着这次机会吃了多少,连曲里拐弯的八辈亲戚都要塞进来,竟还没个够?”
“没有没有,当真没有。”副官慌忙认错,吕象又训斥两句,泻了心中火气,这才准备继续前行,结果却有前哨来报,说路被人给挡了。
吕象忙问:“可是叛军?”
“不像。”前哨道,“只有二十余人。”
“什么混账东西,竟敢阻拦军队。”吕象松了口气,副官却紧张三分,想着该不会是哪里的穷汉被征了粮,所以心中不忿,结队跑来告状了吧!于是自告奋勇,率人前去探究竟。
柳弦安看着从白雾中疾驰而来的一小支队伍,道:“那似乎不是吕象。”
梁戍问:“这你也能掐算出来?”
“没有掐算,是看衣服。”柳弦安解释,“也能看看长相。”
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和那些收军粮的兵痞长得如出一辙,模子都印不出这么齐整。
第39章
副官这时也看清了, 挡路的队伍并不是流民,但似乎也不像叛军。山间此刻仍有未散的雨雾,视野极模糊, 于是他只有使劲伸着脖子往前瞅, 活像一只疑惑的王八。
因为有雨, 所以柳弦安裹了一件白色斗篷,还兜着顶帽子, 将头脸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副官其实是什么都看不清的, 但越看不清, 他就越好奇要看, 那叫一个全神贯注, 居然硬是没留意到马背上还有一人。
高林也是服了这草包。
眼见对面的马队越来越近,玄蛟警告性地在原地踱了两步,它本就生得膘肥体壮, 被雨雾沾湿一层之后,越发显得毛色黑亮,堪比化蛟之后坚硬的鳞甲, 一声短嘶,震慑得对面所有马匹齐齐顿住脚步, 焦虑地甩起了尾巴。
副官猝不及防向前扑去,他赶忙收紧马缰,有些狼狈地胡乱叫骂:“放肆!你们是何处来的——”嘴里的话尚没说完, 身下的马已经又一颠, 先是将他整个人都斜着挂在鞍上,后又因臂力不够, “扑通”滚落在地。
柳弦安简直诧异极了。
你连马都不会骑?
其余兵士赶紧将自家副官扶起来,其中有一个驯马师出身的,看出端倪,哆哆嗦嗦在他耳边提醒,那黑马似乎就是神驹玄蛟。
“玄什么……”副官还在恼羞成怒中,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都说了,才“轰隆隆”一惊,带着发麻的神经战战兢兢抬起头,这回是总算看到了玄蛟上宛若天神的另一个人,顿时膝盖都软了,倒正好方便跪:“骁骁骁……骁王殿下。”
高林懒得多言,只道:“去叫吕象来。”
“是。”副官连滚带爬地上了马,没一句多问,一溜烟似地就跑,气都不歇一口。
吕象还在等消息,突然就见他灰头土脸地跑回来,脸色煞白,浑身一股臭气,竟是被吓得尿了裤子,心里也就猜出拦路队伍的来历,只怒骂一句“没用的废物,尽给我丢脸”,便一脚将副官踢开,自己整理好甲胄,又点了一支亲兵,去迎骁王殿下。
这时细雨已经停了,柳弦安想将帽子取下来,却被梁戍给扣了回去,还随手将帽檐拉得更低:“睡你的觉,少看些脏东西。”
“……”
匆忙赶来的“脏东西”收紧马缰,倒头就拜:“末将参见王爷。”
“起来吧。”梁戍道,“上马,先说军情。”
“是。”吕象对此早有准备,他毕竟是世家大族出身,年轻时也自诩为王城一景,仪容姿态和嘴皮子都能拿得出手,至少看起来是不像个草包的。他将打好腹稿的说辞八分假两分真地抛出,真是真在黄望乡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假则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职。
不过梁戍也没打算在这种时候与他算账,只问:“吕统领预备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