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娇(6)
朝云寺前人山人海,卖香的商贩笑意盈盈,清月上前打听了一番才知,原来今日是上香日,怪不得如此热闹。
后面下车的柳念瑶漫步前来,身着一身素色烟雨荷花裙,月白的斗笠上绣了点点桃花,到了沈宁身边微微俯下身,“表姐千福。”
声音柔弱无骨挠人心,美人果然就是美人。
沈宁嘴角一弯,“表妹百福,一路辛苦了。”
“怎么会辛苦,能和表姐一起,是瑶儿三生有幸。”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沈宁腰间的金铃发出淡淡的碰撞声,清脆悦耳,素雪银纹碧罗裙划出浅浅弧度,沈宁捏了捏清月的手,娇声道:“如此便好,走吧。”
二人前后进入寺中,除了去停马车的小厮以外,苏嬷嬷也带着侍卫丫鬟紧跟其后。
因太后时常会来朝云寺念经祈福,久了寺中便有了静音阁,此次沈软前来便也住进了这。
静音阁内东香房,柳念瑶取了斗笠,一双柔目微微一弯,“表姐,我从家里带了你爱吃的桃花糕,是今早我亲手所做。”
身上的丫鬟立刻提出食盒拿出桃花糕。
清月上前接过,放在沈宁一旁的桌上,瞄了一眼柳念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表妹真是有心了。”沈宁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她,淡淡一叹:“不过可惜了,来时清月备了好些吃食,路上没忍住贪嘴了,如今正撑胀的紧。”
“无碍,表姐饿了再食也好。”柳念瑶心情微妙,打量着沈宁,似乎自从上次发热醒来就变了,“表姐,叔父让我带了一封信给你。”
从丫鬟手中接过信封,柳念瑶递给清月,余光却始终望着沈宁,很快,她就不用如此卑躬屈膝了,就算是将军府嫡女,太后心头肉又如何?
沈宁不动声色去瞧着柳念瑶,果然瞧到了意料之中的一丝阴狠毒辣,眸间的笑意才浓了几分,握着信封的手微微泛白面露难色。
柳念瑶温柔一笑,体贴的道:“表姐,这一路上劳累奔波,早些休息也好,瑶儿就不打扰了。”
“表妹也要好生休息。”
目送柳念瑶摇曳生姿的背影消失,沈宁收起笑意,凤眸嘲讽,撕开信封一目十行,微微闭眼,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角,说:“一会避开人,把人带过来,找几个机灵的盯紧柳念瑶,以及她身边的女侍。”
“是。”清月担忧的直皱眉,看来将军又在逼姑娘了。
“下去吧。”
“是。”
一旁的香炉冒着丝丝冷香,静音阁之所以取静音二字,指的便是静,沈宁起身走到小佛堂跪在蒲团上,望着慈眉善目的佛,微微垂眸,双手合十。
我佛慈悲,小女沈宁,五年身死,三五梦回,心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可…
曾小女也念佛言:“恶人害贤者,犹仰天而唾,唾不至天,还从己堕。逆风扬尘,尘不至彼,还坌己身,贤不可毁,祸必灭己。”
若是小女信愿坚固,临终一念十念,亦决得生又如何?
世人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可那仗义又如何?不过就是人罢了。
沈宁睁开眼凝望,檀香后烟雾缭绕的佛,俯首一拜磕三头上三香,起身回到堂前。
她重来一世,前路茫茫,看似一手好牌,其早已生了颓废之势,留给她扭转乾坤的只剩那一人。
望着信,上面的字是她心心念念十年之久的父亲亲笔所写,字字威逼利诱,暗示她若是不愿嫁便是末路吗?
那时她念着父女之情,只能打碎骨头混血咽下,表妹温柔乖巧懂事,还处处为她思索着出谋划策,若不替她相一门好亲事,她都寝时难安,无法安宁。
可前世这般的好心换来的是什么?彻头彻尾的算计和五年连个死人都不如的活着,这一回,却不能让她们如愿以偿了,想站在高位吗?想嫁入高门大户吗?
她到不介意断了这路,都该好生尝尝被人算计到满盘皆输是何等滋味。
朝云寺中晚膳用的极早,清月伺候着沈宁用完,便带了位带着斗笠的女子进来,随后便站在了一旁。
女子俯身跪拜,声音悦耳清脆:“倾窈参见沈姑娘。”
“起。”
“是。”
倾窈乖巧站在一旁,任由清月取下斗笠。
一张脸露出,沈宁微微挑眉,果然与她生的够像。
前世,太子秦庭从烟花之地买了一名小倌,姿色身段皆是上成,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是惊恐茫然,谁能想到那烟花之地里竟有位与她极相的花魁呢?
“倾窈,我许你安稳,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要掂量清楚。”沈宁语落,捧起青色的茶盏,热意弥漫,里面是才冲泡的庐山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