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是向兰珠姑娘倾诉,且不提世上有没有鬼,兰珠姑娘一个中原女子,如何能听得懂大沙漠的话。
等到说完这些话,卡拉亚才叹了口气,他忽然跳进八杨村,又很快回来,回来的时候手中已拿着一把铁锹。
这下子谁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卡拉亚的脸在月光下绷得很紧,目光里充满警惕,他四下看了看,却没有看见秋濯雪与越迷津,更没有看见更远处树梢上翩然而至的明月影。
明月影已经看见了他们,她面无表情,目光寒冷,双手静静地安放在袖子里。
秋濯雪相信,她已做好杀人的准备。
这时秋濯雪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坏主意来,他偏过头,轻轻地问道:“越兄,你说卡拉亚他怕鬼吗?”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越迷津眉毛一挑,淡淡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越迷津的身边就没了人影。
卡拉亚正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忽然觉得自己的肩头叫人轻轻拍了一下,一个幽幽的声音在这黑夜里冷冰冰地响起:“你是哪儿来的人。”
声音又轻又细,似乎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又好像是个嗓音低沉的女子。
可更叫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声音好似凭空响起,卡拉亚一点儿都感觉不到身后有人,背上不由得寒毛直立,他料想这声音近在耳边,必然与自己相距不远,当即抡起铁锹抛出,旋转之间,弯刀已然出鞘,连人带刀都转动了四五圈,不在原先的位置上。
卡拉亚速度极快,然而入目却是空空荡荡,他困惑地看着深沉夜色,只觉得晚风轻轻擦肩,手腕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弯刀重又入鞘。
那声音仍黏在背后响起,犹如鬼魅一般,不见半点影踪:“来做客还动刀动枪,好没礼貌。”
做客?做什么客?
卡拉亚目光更厉:“出来,不要,装神鬼鬼!”
他并没有被吓到,而是想到了之前接任务时,对方曾说过这墓有一个高手守护,这高手也是个女子,善音律,指力刚猛,性情残毒,要千万小心。
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连轻身功夫都这么厉害。
沙漠的环境比中原要险峻得多,甚至沙漠本身就是最无情的敌人,既然看不见对方,卡拉亚干脆闭上了眼睛,屏息凝神,集中注意力。
“是装神弄鬼。”那声音叹了口气,纠正道。
卡拉亚当即毫不犹豫地循着声音一刀舞出,他的刀先出,整个人紧接其后,全身筋骨似乎都已经动了起来,如此一来,对方不论是要反击还是要躲避,必然会在风中泄露踪影。
眼睛可以骗人,风却不行。
可不论卡拉亚如何挥舞,如何击出雨点般密集的招式,那声音始终如影随形地贴在他身后,好似完完全全黏在了他背上一般。
直叫卡拉亚舞得口干舌燥,满头大汗,体力已在这狂舞之中消耗大半,他绝望地发现风中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似这个声音根本是他的臆想。
刀势才缓,刀招方停,这臆想又再清晰地响了起来:“你的伤还没彻底好,何必这样勉强自己呢?”
这声音竟很温柔,很关切,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被卡拉亚的攻击所激怒。
他……她……它……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
卡拉亚臂膀酸痛,脸色大变,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也大感奇怪,这声音与传说中的那位高手全然不相符,既不残毒,也没有音律,更没有用指力袭击他。
他飞速地转过脸去,正对上月光下的墓碑,心中闪过一个猜测,骤然一寒,额上微微冒出冷汗来。
难道……难道这世上真有鬼?!
否则这么多招,怎么可能尽数落空?
卡拉亚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鬼是死人,当然也就不能以常人的规则来推测,人的招数当然也就没用。
“你……你真的是鬼?”卡拉亚咽了口口水。
那声音却不说话了,好似被卡拉亚戳中了伤心事,夜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咽般哭泣的声音来,昨天卡拉亚也听见了这样的声音,他知道是风与树木之间传出的声音,可现在却不怎么肯定了。
“你就是,辣珠。”卡拉亚转过头去,又仔细看了一眼墓碑,“是吗?”
他的口音在这种时刻实在有些特别得叫人发笑,藏在暗影里的越迷津都不禁弯了弯嘴角。
秋濯雪非但没笑,他还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的声音与平日完全不像了,变得很细很柔,像一个惆怅哀伤的女子。
叫人听了不免觉得心中有些难过。
人的悲鸣往往是来自牵动的心绪,往往不太好听,可是秋濯雪的悲鸣却藏着技巧,听起来很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