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路过清溪村,在她家留宿了一日。”明月影淡淡道,“后来前往临江城时,她觉察出自己有孕,就央我带她一起,于是我就带她前往了临江城,而她找上了江海士。”
秋濯雪沉吟片刻:“难道明姑娘是觉得都因你带兰珠姑娘前来临江城,才害了兰珠姑娘如此?”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别扭古怪起来,以明月影的性子,哪有可能会因此内疚,她没有杀性一起,把江海士与傅守心尽数杀死,已算得上是看在兰珠的面子上了。
果不其然,明月影否决:“当然不是。”
秋濯雪也觉不是,因此又继续问了下去:“那不知明姑娘做了什么?”
“……她回来时痛哭了一宿。”明月影微微咬牙,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我不耐烦她如此模样,就对她说,哭做什么用,你接下来想如何?”
秋濯雪虽感明月影为人恶毒冷酷,但她行事之中,似偶尔也会流露半点真情,犹如当时在船上凝视慕容华,还有此刻提及兰珠一般。
虽不妨碍她的狠辣狡诈,但足以叫秋濯雪相信她并没有撒谎。
“兰珠哭了一阵,拉着我的手说,明姑娘,你武功高强,聪明美丽,倘若我有你这样的本事,是不是就能做他的夫人了?”明月影寒声道,“我几乎要掴她一巴掌,强忍下来,斥她道,他是什么东西,你敢拿来与我相提并论。你没我这等的本事,就不能做他的夫人了吗?还是你认为我这等本事,还要容忍他娶小妾?”
“那傅守心好大面子,怎么不娶个状元郎做媳妇?”
时机虽然不对,但秋濯雪几乎有些忍俊不禁,可转念想到兰珠身上,又不觉得心生同情悲悯起来:“听了这番趣话,兰珠姑娘心中可有好过一些?”
“她呆了呆,与我说:明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本事,也就什么都不怕了。”明月影淡淡道,“我便道,我没这身本事,也没什么害怕。学这身武功也不过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些,有些蠢人一掌杀了了事,不必在无意义的人身上多费心机。”
她口吻冷漠之处,叫秋濯雪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寒。
以明月影的心机来讲,这话的确没有说错,纵然秋濯雪再不喜欢她,也得承认她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
这江湖上有本事却没底气的人也不少,本事是一回事,心境又完完全全是另一回事。
每次感觉到明月影的真情流露,她又会毫不在意地暴露自己的残忍。
明月影眸中显露出怀念来:“兰珠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日起来时,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同我说:明姑娘,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请你为这孩子起个名儿好吗?我要回家去了,以后怕是见不着你了。”
听方才所言,兰珠对傅守心应还有留情,怎么一早上忽然断念,秋濯雪轻声道:“明姑娘可是漏了什么没说?”
“你也很惊讶?”明月影看着他忽然笑起来,“我当时也是,我知道她分明对傅守心还有留念,竟一夜起来不再多做纠缠,甚是奇怪。她却说:明姑娘,你昨夜说得一点没错,我想了一晚上,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想做官家姨太太,也不想做傅大侠的小妾,我只是来找我的傅郎,既找不到,那我就该走了。”
这一次明月影说得很慢,语调也很温柔:“你想得到一个渔家女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吗?甚至就连我都不曾想到,我前一日还以为她是个不可救药的蠢姑娘,听了那番话,才知道是我走了眼。”
秋濯雪不禁叹息了一声:“唉……”
“我本来也瞧不起她,觉得她与傅守心一摊子烂事。”明月影柔声道,“可听了那番话,我知道是傅守心配不上她。世人的蠢人太多,她这样叫我欣赏的却少,于是我就与她说,这半个月我都在临江,要是有什么麻烦尽可来找我。”
秋濯雪想起之后兰珠被赶走的事,不由得苦笑起来:“兰珠姑娘被家人赶出村子后,想来只能来找明姑娘了?”
“不错。”明月影道,“我问她要不要帮忙杀了那些村民,她吓坏了,我只好作罢。我本想带她走,可她心中仍然记挂父母,不肯远离,于是我将人带到八杨村,花了些钱让她住下,每到逢年过节,清溪村前来送鱼,她还可借着临江繁华,偷偷看上亲人几眼。”
秋濯雪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明姑娘考虑得甚是周全。”
原来两人是因此结识。
“我之后来探望她几次,八杨村人见她孤身一人,腹中有孕,甚是鄙夷,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明月影淡淡道,“我最后一次见她,她病了,问我她是不是做错了,又很快摇头,说自己病糊涂了,叫我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