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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狂(74)

几年前,“七宗九教”之首是问天宗。但溃堤事件中,问天宗有丑闻被揭露:所谓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宗主,居然是一个被强行拐带到仙门的小孩子。

问天宗的教众大多是普通人家,都有儿女。此事一出,各个対头教派立刻编出“问天宗四大司天士都爱吃小孩儿”“凡是加入问天宗,就要祭祀小孩”等等传言。传闻有鼻子有眼,前一天才冒头,第二日立刻被编写成嘌唱本子,传遍仙门城内外。

教众们不仅火速脱离此教,还要回头痛骂。问天宗名声一落千丈,不过一年时间,几乎销声匿迹。

“现在仙门最出名的是慧光长舍。”掌门人说。

三人在雨中跋涉一天,已来到仙门附近,正在掌门人找到的避雨处分吃干粮。

掌门人这几天骑着老牛,不知在江州至仙门之间的山路上走了多少个来回。他熟悉周围地形,带他们绕过了几处容易坍塌的险地。

边吃边说,栾秋惊讶于这少年看似木讷,但口齿灵活,原来十分健谈。

他很快介绍完仙门的事情,李舒却摸摸下巴:“有高人。”

掌门人:“是高人掳走了我的同乡?”

李舒:“问天宗垮台,有高人插手。写嘌唱本子,一来容易传播,本来问天宗的教众大多是目不识丁的百姓,就喜欢听曲听戏,这嘌唱的曲儿在他们中间,传得比城守老爷喜欢被小妾打屁股还快。”

栾秋:“……”

李舒说得上瘾:“二,写本子还能挣钱,这是一箭双雕之计。此人相当高明,很有生意头脑……”

栾秋懒得与他搭话,掌门人听了一会儿,转头问栾秋:“栾大侠,你不管管他?”

栾秋吃着半熟的李子:“我管不了。”

天黑时,三人终于抵达仙门城。

李舒腰上有伤,掌门人轻功不行,栾秋逐个拎着俩人越过仙门附近的河面。落地后李舒指着対岸的牛:“它怎么办?”

栾秋回到対岸,把牛妥善系好。再回到李舒和掌门人身边时,迎面两双幽怨眼睛。

栾秋:“……那是牛,我怎么抱过来?”

李舒:“连你也没有办法么?我还以为二师兄无所不能。”

他望牛垂泪。

栾秋万种无奈化作一声长叹,再次转身,辛苦将老牛转移过来。

掌门人高高兴兴骑上了牛,邀请李舒共乘。李舒怜悯老马,不怜惜老牛,也高高兴兴骑了上去。

“我懂了。”少年恍然大悟,対李舒说,“你能管他,他不能管你。”

李舒手上摇着一片人脸大的榕树叶子,得意点头:“正是、正是。”

一牛一马晃悠前行。沿路都是被雨洗绿的树荫,树荫缝隙里隐隐透出一些灰白色。

李舒眯眼辨认,等靠近了仙门城,和掌门人几乎异口同声:“这是什么?!”

栾秋:“是象。”

仙门城外,一座足有十人高的石头塑像在豪雨之中静静耸立。石雕依山而造,是大象的形状。那巨象正从山壁中走出,只露出两只沉重的前足。

大象的脑袋一半是石头,一半是真正的巨象遗骨。相互镶嵌、融合,浑然如一体。

雨水让石头生出绿色苔痕,随鸟儿粪便和风四处流落的种子在缝隙中扎根,这灰白的巨大石塑上零零落落点缀青色斑点,远望过去仿佛世人从未得见、亦从未想象过的传说之物。

从未见过这些东西的掌门人和李舒被这奇特的景观惊呆。两人愣愣仰头,唯有那牛丝毫不觉,仍旧边吃草边往前走,差点撞上垂落地面的象鼻。

“栾、栾秋!”李舒回头喊栾秋,“是赤燕的象吗?”

赤燕位于大瑀南境以南,两国在边境上常有摩擦。李舒年幼时在赤燕呆过,但一直住在炼药人的药谷里,只知道赤燕人崇拜圣象,从未见过。

栾秋告诉他,每年元宵灯节,赤燕王都会派人带着圣象到大瑀的梁京参加灯节活动,圣象从南往北,会经过数个城池。前年有圣象病死在仙门城外头,立刻被仙门的七宗九教拿来大作文章。象骨一直放在城外,连曲洱和曲渺渺也禁不住好奇,从江州城跑到这边瞻仰过。

冲垮定山堰的大水也同样冲散象骨,最后剩下的只有半个头骨。

“不知是什么人在这里凿山,做出我们眼前的东西。”栾秋注意的事情和李舒他们截然不同,“他们绝非普通工匠,应该是身怀武功之人。”

李舒只顾呆看那象头。

若是站在那上面俯瞰人世江河,该是多么有趣。

这念头从此在他心里扎根。

虽然连日大雨,但洪流没有垮堤那天的大。仙门城与沈水之间修筑了新的堤坝,挡住了大部分水流,积水只淹过足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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