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咸鱼男主的反派白月光(164)
人间初雪,月夜下纷扬落在脸上冰冷如刀。
谢折玉恍然回神, 好似又听到她声音的,轻软的决绝的,响在耳畔:“杀了我, 折玉。”话尾处一声叹息, 像三月薄雪,不动声色间断人肝肠。
他抬手, 那朵花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即便是号称永恒的誓心花, 在天道一击下, 被灼烤了许久, 已经有些变形, 轻轻一抹, 表面上那层漆黑簌簌而落,露出了蓝灰色的流光——边缘已经被融尽,那些纹路变成了黑灰色,一圈一圈散在他掌心,宛如红烛燃泪。
“我不信。”他喃喃。
天门接引, 半步成神。
成神以后呢?
在漫长永恒的晴空, 只能凭着这朵永不凋谢的花来怀念她,怀念在红尘人间, 还是碧落仙山的这两场相识。
不可能……
那一瞬,谢折玉无法克制从内心涌出如浪潮般的战栗,伸出手去。
那些白色微小的流光在夜空中肆意飘落, 旋舞, 无声无息在雪中消融。
他用尽全力伸出手去, 似乎想要触摸天空中不存在的东西,然而却是水月镜花一场空。
一道道银白色流光四散在天宇——她的灵魂是如此清澈透明,亮如白羽,没有一丝沉郁污浊。
没有爱与恨,没有所谓的执念,自由飞舞着。
祭台上一段烧焦的碎瓦啪一声断开,像突然被惊醒,他指尖都痛得发白,声音却轻轻的,似哭似笑:“这次连魂魄也没了,我还能去何处寻你?”
没有声音回答他,只有夜风轻飘飘拂面而来,温柔地拂过散落在他脸颊上的乱发。
通往飞升之界的天门在缓缓打开,谢折玉没有动。
冬雪落满他的肩头。
他死死地望着岑寂夜空,不敢阖眼,身前是苍茫夜色下她守护着的大地,身后是宛如羽翼展开般的光的漩涡。
都不如眼前漫天流莹,璀璨而又绚烂,像极了那年上元,徐徐旋转的团子灯透过砂纸灯罩映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辉,随着花灯旋转,尽数落入少女明亮的眸中。
而后,她神魂皆陨,天地茫茫。
日之晚矣,岁之终矣。
吾心所爱,永不相逢。
在即将穿过天之门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条长河——
是她的记忆长河,汹涌而又漫长,却又单调至极,仅有几朵为数不多的浪花滔滔。
他已是此界之巅,半步神极,记忆长河应规则而生,他想涉足其中,也轻而易举。
然而谢折玉惨白的脸上血色褪尽,小心翼翼地望着那条长河,不敢触碰。
这恹恹的雪夜,苍穹之下,即将消逝的长河中拍起一幕幕旧事,倒映在他沉默的脸上。
而他像个卑微旅人,跌跌撞撞地,跋涉其中,自源头而始。
长河尽头,记忆之初。
谢折玉沉默不语,环顾四周,白雾肆意弥漫下,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一步步向前。
离得近了,那道模糊影子逐渐变得清晰,被暗光勾勒出大致轮廓。
是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孩,瘦小的身子抱着一柄青色的长剑,冷冷地站在黑暗中。
他看到看似慵懒散漫的白雾之中,分明布满了层层规则之力,还有几分高高在上的蔑视。
满目皆灰白,无边无际。
谢折玉似乎明白了,如今的自己正身处何地。
她记忆里的意识海。
抱剑而立的小女孩动了动,看向眼前虚无一处。
谢折玉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是她的灵体,不知为何,此刻却在自己的识海之中。
她此刻应是还未遇见沈意,更遑论后来的拜入归一。
众所周知,蘅玉道君在被沈意收为山门前,是个山野孤儿。
比起后来的恣意风发,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个寻常小孩,更何况——
他眸光沉沉,落在她满是伤痕的皮肤上,一道接着一道,蔓延不尽,上面残留着的,分明是祂的气息。
他握紧了拳。
一滴殷红的血自她指尖淌下,谢折玉心口发痛,下意识地伸手想接住,却徒劳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这里是她一生初始之时最为深刻的记忆,他不过是一看客,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是对你的惩罚。”
身后忽然一道冰冷嗓音响起。
没有一分情感,却又让人毛骨悚然,只想臣服在祂之下。
谢折玉回头,便对上了一抹可怖的景象——
识海之中游荡的白雾缓缓凝聚成型,最终凝聚成一颗巨大的灰白色的眼珠,正正对着他。
祂漠然无情的目光穿过了他,直直落在小女孩身上。
与此界的天道如出一辙。
不,应该说,就是祂。
谢折玉陡然一惊。
为什么祂会在沈卿的意识海,还是在如此年幼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