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与她而言,只是时机了,临考之前细细推敲一番,温故而知新即可。
她现在首要大事是活着。防备一切可能会迫害她的人。
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崔洛岔开了话题:“表哥.....好像心情不大好。可是因我耽搁他的事了?”她旁敲侧击。
顾长梅顺着她看的方向,扭头也望了一眼顾长青,顺势抬手搭在了崔洛的肩头:“崔洛,你想多了。因外祖父之托,父亲命我与大哥来接你入京。我大哥还为此还特意跟军中告了假,能接你回去,他肯定也是高兴的。启程当日五更就起榻了。”
崔洛笑不出来了:“.....是么?那真是劳烦表哥了。”
顾长青高兴的时候是这副样子,那他不高兴的时候岂不是要冻死人?
船舶沿河北上,一路上还算太平,就是晚上睡觉时,有些不便。顾长青似乎喜欢坐着睡,崔洛每次夜起,都见他端坐在矮几一侧,眉宇森冷。
崔洛上一世多次怀疑是顾长青对她下的手,因为她每次遇险,这人都会出现在她附近。但她从无确凿的证据。
崔洛正盯着顾长青愣神,他突然睁开眼来,船舱里留了一盏起夜所用的酥油灯,另有湖面映着月光折射上来的亮度,里面的人可以十分清楚的看见彼此的表情。
顾长青的双目在黑夜里极具渗透力,崔洛是和衣而睡的,惊悚在她脸上一闪而逝。
顾长青刚疑惑蹙眉,她突然笑道:“表哥不上榻?”
白日里,床铺是折叠的,到了晚上才会放下来,一共两张木榻。崔洛独占一张,另一张是他们兄弟二人的。两个人睡虽然有些挤,但总比没有的好。
崔洛等着下文,却见顾长青又阖上了眸,淡淡道:“不用。”
光听这声调,根本判断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置气。
*
一月后京城。
崔家并不在城中,而是位于京城下边的大兴。
大兴,宛平二县倚郭,称为京县,以北京城的中轴线为界,城东部及郊区属于大兴的管辖,城西部及郊区属于宛平地界。
承恩伯府位于城西,将崔洛与洛十娘送到崔家,顾长青就先离开了。崔家毕竟不是他嫡亲,想来以他孤高的性子,留下也是让旁人尴尬。
马车在崔家大门外停下,崔洛一下马车,便宛若隔世。她上辈子死之前才从崔府离开,时隔两个多月,她又回来了,却是站在一个陌生人的角度。
烫金的匾额,铜制鎏金衔环,门口的石狮,还有胡同口那颗挂着红果的枣树......一切尽是历历在目。
而最让崔洛挂念的,无疑是站在石阶之下的祖父祖母,这二人对她严格管教,实则心地善良,后来为了洛十娘的后半生,替子休妻,这才让她高嫁了长信侯。
当然了,此处乃后话。
崔洛当真不想再遇见她的继兄了。她在考虑要不要断了她娘的桃花运。
崔老爷子一身褐色道袍,是个老儒生的模样,崔老太太头戴素缎暗红眉勒,衣裳外面套着麦黄镶边白底黄花绣金缎面圆领对襟马甲,二老眼巴巴瞅着家里的三代单传的‘独苗儿’。
崔洛上前几步,撩了衣袍跪地,先开口:“孙儿,给祖父,祖母请安!愿祖父祖母福泽康泰。”
节食两月有余,崔洛已经消瘦的再也看不见胸口的鼓起了,单看面容,除了像洛十娘之外,跟她那个死去的爹也有些相似。
崔老太太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家的骨血,错不了的,顿时老泪纵横:“好孩子!快起来,祖母可是把你盼来了。”
崔老爷子很淡定,虽然崔洛知道他也疼自己,但总归放不下那点脸面。
这时,洛十娘在常嬷嬷指导下,才盈盈福了福:“儿媳给父亲,母亲请安。”
没有经过三礼六聘正式娶进门的女子,说到底还是上不了台面。
不过,崔范已经过世,崔家想再娶,也没有机会。就算是举办灵婚,也没法生下孩子。
崔老太太只看了洛十娘一眼,虽是打扮清苦了些,可眉目间的艳色掩都掩不住。顿时更是不喜她。
这个时代对女子是极为不公平的,男子犯了错,旁人也只会怪女子品行有问题。
曾经崔范给家中寄过书信,提及了自己已经娶妻一事。崔家不接受洛十娘,崔范便彻底打消了回京的念头,这一拖就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崔老太太曾一度怨恨洛十娘,但看在孙子的份上,再不怎么待见洛十娘,也只能认了:“起来吧。”
洛十娘被婆子领入后院,今后还是要继续学规矩的。崔洛瞧着她娘畏首畏脚又处处好奇的样子,有些怒其不争。
崔老爷子叫住了崔洛:“你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