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飞面无表情,只是抬了抬眼看了一下范荆,顿了几息,道:“坐下说吧。”
除了崔洛与范荆,其他人等皆被差役叫到一侧问话,一一排除嫌疑。
这厢,霍飞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死者是淮安府盐城——顾全,与半月前已经抵达京城,并入住状元楼。据尸首来看,应该是死于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目前看来是被人勒死的,而非自缢。那个时候,你们两人都在干什么,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子时到丑时.......这都已经半夜了,这几日北京城又起了一阵凉风,半夜的时候差不多都熄灯了。
当然了,也有临时抱佛脚的学子。可子夜那段时辰,到哪里去找不在场的证据?
崔洛与范荆对视了一眼,她虽说前两世已经认识范荆了,但对这人并不怎么了解,只知道他经常独自一人悄然行事,是个有秘密的人。
但还不至于杀人。
崔洛先开口:“我昨日子时之前就睡下了,倒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原来,隔壁所住的那位公子叫顾全,我来状元楼几日了,却没同他说过话,他似乎......少言寡语,不喜与人靠近。”
范荆这时也道:“我也不曾认识死者,至于昨夜......我在子时到丑时之间倒是醒着的,但没有听到隔壁有异常响动。”
崔洛与范荆并非是嫌疑人,只不过靠着顾全的屋子最近,所以才被当作重点盘问对象。至于能不能彻底排除嫌疑,却是有待考究。
这时,差役领着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过来,这少年头戴小方巾,肤色偏黄,像那种食不果腹的清瘦,当相貌还算秀气。而最令人注意的是他额头偏向太阳穴地方有一大片紫青色,一看就是近几天才留下的痕迹。
书童脸色难看,见了霍飞,便噗通跪地,颤颤巍巍道:“大人,您可一定要给我们家少爷做主啊。究竟是谁如此狼子野心,要杀我们家少爷!”
书童的哭相很悲哀。确切的说,他的面相给人‘苦情’之感。
崔洛本能使然,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就随口问了一句:“你头上是怎么回事?以我看是两三天之前被外力所创吧?”
书童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道:“三天前不小心摔了一跤。”他抽泣了几下,样子极为可怜。
崔洛并不想当恶人,可这书童的话有漏洞,她又问:“怎会摔到太阳穴?不大可能吧!你可是三天前的亥时三刻左右被人所伤?”
她突然记起古月来的那天晚上,隔壁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若是家具等物发出来的,声音会不一样。
霍飞与范荆皆是警觉性极好之人,当即不约而同的蹙眉,四只眼睛直直的盯视那书童。
书童的口音听起来不像是盐城人士,这又是一个疑点。
既然顾全是淮安府盐城人,这小小书童难道是不久前才从别的地方买回去的?
时下,人牙子十分盛行。穷苦人家养不起孩子的,多半会考虑将孩子卖了,这是给孩子一条生路,也是救自己。
书童年岁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根本经不住几个‘人精’一直盯着他看,“我......我真的是不小心摔的。”
他正局促不安时,崔洛无意间看清了他掌心的红痕,而与此同时范荆也看到了,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大人,我大概知道凶手是谁了。”
霍飞是个典型的从武之人,但他同时也极具判断力,他知道有些文人的确厉害,便顺着崔洛与范荆的话,问道:“哦?说说看,你二人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认出凶手的?”他已经在状元楼查看了两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
崔洛谦让了一下,示意范荆先说。
范荆极需扬名,他很想要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台阶,可以让他的名字被传言出去,“是他!如果没猜错的人,此人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将尸首保温,延迟了死者被害的时辰,所以昨夜才无人听到动静,因为顾全可能早就死了,且被此人利用缰绳制造了吊死的假相。”他指着书童道。
霍飞皱了眉,却是更加有兴趣听下去了,“你如何能笃定?”
范荆笑道:“因为在首场考试之前的一晚,几乎所有学子都在一楼大厅,昨天晚上这里举行了赛诗大会,而且还有花名册记录,我猜除了顾全之外,其余人都来了,那么顾全就是死在了那个时候。书童掌心的这条红痕应该能与死者脖子上的勒痕相符合,大人可以让仵作进一步查验。”
范荆一语毕,又看了一眼崔洛。
他突然发现崔洛这人着实不简单,他之所以能这么快看出来,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暗中查案。崔洛年纪轻轻,竟如此沉着,她不求扬名,还将这个机会让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