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发病,危在旦夕,这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嘴上把大少爷捧的高高,实际有事了,谁都不放在心上,凭什么他要委曲憋屈,顾着所有人体面,折尽心思用高情商高手腕水过无痕的处理这件事?
反正大少爷都快死了,大夫也知会过了,早一天晚一天没差,大家都准备好了,怎么都没关系?
他偏要闹出来,闹的大家不能装看不见!
名声,他不稀罕,且这件事,他最多就是一个‘关心则乱’,反倒别人,敢闹出来敢四处说么?说标榜仁爱规矩的楚家其实不顾大少爷死活?名声不要了?
这行事粗暴简单,没有任何技巧,但足够有用。他本身也需要一个在楚家站立的姿态,强硬总比好欺负好。
‘新妇’两个字意味着难,何况他是个男妻?伏低做小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人善被人欺,他不喜欢欺负人,但起码别人欺负上门时,他要有能力反抗。
接下来估计还有一场硬仗,长辈对这件事不可能乐见其成,最多是忍了,给彼此一个体面,下人们转变并非一蹴而就,梅宴,一定会有拖后腿的——
可怕什么!
他重生一次,不是为了害怕,为了跪着活的!没办法就去想,有问题就解决!
谢庭月眼神越发坚毅,楚暮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好,掌握这个家,他才能更好的被照顾……
回到房间,参汤正好煮好,谢庭月挥退别人,亲自给楚暮喂。
第16章 不许拒绝我
楚暮很安静。
冷色的唇,微皱的眉,紧紧闭起的眼,淡淡烛光照映下,显的整个人很脆弱。
但谢庭月知道,病魔禁锢得了这个人的身体,禁锢不了他的灵魂,他强大,坚韧,不会服输。
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出事,一定会挺过来!
想是这么想,有自信是有自信,心跳的频率……谢庭月控制不了。
他握住了楚暮的手。
这只手很大,骨节修长,泛着玉质般温润的光,很好看,一点也不像病人的手,可它的温度……凉的吓人。
害怕吗?
害怕的。
就像站在厚厚的冰面上,呼啸北风刮过,天地只他一人,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去向何方,彷徨又茫然。不知不觉,心尖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破开道个口子,呼呼北风灌进去,又冷又疼。
谢庭月垂眸,他害怕这种情绪,不喜欢心跳不受控的状态。
那日醒来,做出要这门亲事的决定时,就预料到过这种情况,不是么?为此脑海中还进行过不只一次的演练,预想过遇到突发事件该怎么面对,怎么优雅得体的处理,为什么真正面对时还是会慌?
“啪——”
烛盏爆出小小灯花,静夜里显的特别响。
有风吹过,烛影轻摇。
谢庭月一激灵,突然想起,这一幕应该更早遇到才对。
上辈子大婚出了意外,楚暮结结实实的昏倒,并没有去凌大夫的医馆,也没有好好的出来,而是直接抬回了楚家,昏迷五日不醒,之后更是缠绵病榻两月有余,方才转危为安……他知道,所以成亲前才做好了计划,准备直接面对昏迷的楚暮,可楚暮那天并没有昏倒。
不但没昏,精神似乎还不错,帮了他许多,还开了不少玩笑。
一切都很顺利,自己的紧张就占了上风,急乱之中,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楚暮重病虚弱不假,遇到突发意外一定会有影响,这一回……怎么就有惊无险了?
不不不,谢庭月用力摇头,有惊无险当然是好事,不可以咒别人身体,重生回来,他已不是原来的他,又怎么能要求所有一切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说不定——
上辈子中了计的自己太过丢人,做为缔结婚约的丈夫,楚暮受不了这个刺激,所以才晕的?
本身人家身体弱是弱,但挺的住的。
这么一想,谢庭月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中了继母的计,丑态毕露,绝非他想要的,别人因他举止差点有性命之忧,更加……不是他想要的。
夜沉无声,炭炉暖人,谢庭月握着平静下来的楚暮的手,思绪流淌,不知不觉间,意识朦胧,睡了过去。
他梦到了楚暮。
梦里的人很奇怪,现实有多爱笑,多温润,梦里就有多冰山,多强硬。
楚暮没有坐轮椅,用两只脚站着,姿态潇洒,身材颀长,明明没胖一点,给人的压力却似山岳一般。
大约因为个子很高,他看人时眼眸微微下垂,很有一种侵略感,谢庭月注意到他的瞳孔颜色很淡,像透明的琉璃,配上毫无表情的脸,束紧的领口,无端生出一股湟湟之威。
他说——
“就在这里,不准走。敢走一步,就绑上你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