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了多久，北思宁他们就要来了。

闻争没想到的是，这个一直存在在他记忆中的假想敌，竟然是这幅模样。走到这一步还妄图攀附他姑且不谈，相貌上也憔悴得可怕。

再好看的人，完全不收拾也不成样子了，何况箬风五官骨架顶多算清秀，如果是以前，他装装可怜，抱抱大腿，闻争也就理解了。

但是现在……破烂的衣服，枯草似的头发，脸瘦得像骷髅，瞪着快要脱眶的眼睛。

堪称恐怖。

完全构不成威胁。

他突然觉得……也许让北思宁来看看他也不错，洗掉以前的回忆，只剩下现在的狰狞。

“你，你是……你是修罗派的？”箬风犹不死心，继续猜：“你误会了，我们**派一直和你们交好，不要因为一个妖族，破坏我们之间的情谊……”

闻争无语片刻，决定告诉他一个噩耗。

“你们**派，已经没了。”他居高临夏：“没人告诉过你吗？”

箬风瞬间呆住，一动不动，像一只被野鸭子叼在了嘴里的蚌。

“你难道觉得，如果他们没死，会这么久都没人来救你吗？”闻争不知道这个箬风该快乐还是悲哀，冷淡继续：“之所以没人来，是因为除了你，他们都死了。”

“不可能——”箬风突然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吼，那声音如同垂死困兽，十分骇人。

“绝对不可能！掌门怎么可能死？父亲可是入了神境的修士！思宁呢？我要见思宁！”他不再掩饰，哆嗦着想要攀上闻争的袍角，语气充满癫狂的哀求：“求求你！带我去见思宁，我是他道侣，他亲口承认的！这么多年他没有再见我，也许不知道我被欺负了，求求你，带我去见……”

闻争拎起衣服下摆，没抽出来，身边却突然飞掠来一道影子。这影子一脚将箬风踢回到大石头上，短时间内又砸了一声响。

北思宁暴怒：“谁准你碰他的衣服的！”

“他是……谁？”箬风艰难地撑坐起来，眼睛聚不了焦，一片茫然。

闻争上前一步，让北思宁后退，自己说：“我是他道侣。”

“…………”箬风看起来像没听清似的，足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是……什么？”

“道侣。”闻争：“你不要他，我要他。”

箬风软手软脚的委顿在地，撑到现在终于吐出一口血来。

北思宁着急，他本来有自己的计划，全被打乱了，但听到闻争这么说话，又复杂地心生暗喜，简直想要他再多说点。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闻争看起来并不想直接动手结果了他，反倒说了不少话。来找人的小妖们渐渐赶来，把这里围得密不透风，好奇地竖起耳朵听闻争开口。

“他一颗心掏给你，你视而不见。”闻争说：“不仅如此，还要杀人。”

闻争深呼吸，压低声音：“你真是个人渣。”

人渣再度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但是这一次，众妖眼神中带着厌恶。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闻争不征求他的意见，直说道：“你为什么看不起妖族？”

为什么呢？

事到如今，箬风也不清楚了。很多人类都这样想妖族，像是个约定俗成的观念，容不得质疑和挑战，适合人类的自尊心发育膨胀。

他确实看不起妖族，虽然后悔一时的冲动和贪婪，但骨子里还是那一套想法。

不等他想出理由来，听见闻争又问：“你会背经子史集吗？随便哪本。”

箬风愣了愣，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抽了抽。

“当然会。”他怪异地问：“我又不是妖族。”

沉默蔓延。

闻争定定站着，低头看他，垂下的眸子里闪着厌恶和漠然。

箬风张着嘴，好想打破他一派平静的样子，然而曾经背得滚瓜烂熟的诗篇，此刻竟然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不会背？”闻争说：“妖族都会背，你不会？”

箬风尖叫：“我会！我会的！”

“……你连这都不会，你凭什么看不起妖族？”

箬风呼哧呼哧，眼球凸出，额头一片赤红。他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是最聪明，有智慧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群妖族围着，指指点点，像个…………像个凡人。

他慌乱地抬头，对上闻争的视线，忽然惊恐地向后爬。

妖族们诧异让开一条路，闻争却几步追上，一般掐住箬风的脖子，拎小鸡似的拎起来。

“闻争。”北思宁忽然出声，语气严肃。他按住闻争的肩膀，担忧说：“你别动手，我来杀。”

闻争摇摇头：“不杀他。”

“嗯？”北思宁看了一眼双腿乱蹬的箬风：“还关回去？”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