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嫂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这家啊, 是军烈家属,一家三个成年男人,都在战争中牺牲了。老太太的老伴是革命军人,在战场上牺牲了。拉扯大的长子参军去了抗美援朝的战场,没能回来,连个后都没留下。最年轻的那个是前年牺牲的,服役的团队就是咱们团,他走得有些冤枉,他是休假回家的时候家里遭了小偷,在和小偷搏斗中被失手捅死的。”
“他这一死啊,他娶的媳妇儿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嫁给别人了。现在家里就剩下了一家的老弱妇孺。挣工分也没力气,村里每年都有补贴她们,但老太太硬气,该拿的拿,不该拿的一点不要。她小儿子走了以后团里给发的慰问金她都退了回来。她说她儿子不是在战场上牺牲的,死的憋屈,不是解放军人的死发。”
“团里拿她没办法,就下命令让我们这些军属给她做工作。我们每次来她都挺高兴,但是一提钱她就不乐意了。后来还是政委媳妇儿来了,说她好歹得为几个没长大的孩子想想她菜动摇了些。但还是不愿意接受。她的菜种得好,咱们团边上没有菜地,到了冬天青黄不接的,我们便说拿着粮票布票来她家换点菜。村里人和团里人都知道的,谁也不会去举报。”
“那样太缺德了,再说了,哪怕往上报报到市里省里哪怕是京都,我们这么照顾军烈家属谁也挑不出错来。一家子的青壮年都奉献给了国家,要是这点照顾都做不到。那不就是让千千万万的中国军人失望吗?”
黄嫂子说的有道理,毛金兰点点头,走出大门很远,毛金兰转过头,紧闭着的大门的门框上订着一块红色的铁牌,铁牌上面写着:军属两个字。
毛金兰不禁想,老太太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男人孩子送进军队的呢?哪怕长子和男人都牺牲了以后她还支持让小儿子也参了军。小儿子也牺牲以后她也没有一振不撅,而是打起精神来教养孙子。
这样的无私奉献,毛金兰自问她做不到。但她敬佩老太太。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军属的伟大。
几人回了家,毛金兰把昨天黄大嫂给她家的白菜还了回去,又将家里打扫了一遍,确认边边角角都没有脏了,这才去了黄大嫂家。
黄大嫂在家里糊火柴盒,糊这个火柴盒十个挣一分钱,黄大嫂一个人一天就能挣一角钱,要是一个月都有货做,一个月下来她便能挣三块钱。
可别小看这三块钱,这三块钱可是她家一家四口的生活开销呢。
她家的格局和毛金兰家是一样的毛金兰坐在她家的炕头,看着她飞快地工作。自己拿着昨天买回来裁剪好的布也缝着。
两人一边说一边干活,很快黄大嫂就把家里的存货做完了,她还要赶着上镇上去交货再拿新货,她要去镇上,毛金兰自然就不跟着去了,她目送黄大嫂走出了家属院,自己才回家。
回到家正准备做饭,就有一个小战士来敲门,毛金兰去打开门,小战士说陈建邦中午晚上都不回来吃饭了,客客气气地送走小战士,毛金兰也不怎么饿,索性便不吃饭了。
去房间里拿出书和本子来继续看,在车上她没精力学习,到了家属院她又顾着安顿小家,也没时间学习。
好在她记忆好,袁琼交给她的外语她都没有忘记,就是读的话有点生疏了,自己练习了好几遍也就可以了。
学累了在炕上铺上褥子,盖着被子睡了一觉,再起床外面黑沉沉的了。毛金兰以为自己一觉就睡到了天黑,肚子也在咕噜噜地叫,毛金兰赶紧起床披着衣服下地。
打开了客厅门,她才发现原来是下雪了。大雪一朵朵地从天上飘落下,到了地上,不打会儿便对了白白的一层,远远的望去,像是一片白色的地毯一般,好看极了。
毛金兰开着门就这么呆呆傻傻地靠着门框站着,也不感觉到冷。她们老家那边也下雪,但很少很少,记忆中也就有那么三五次罢了,并且那些雪都在地上堆积不了多久,没多大会儿便化了。
黄嫂子顺着楼梯爬上院墙,院墙上放着一个盒子,她家这一个冬天的肉都摆在了院墙上,没成想一个转身就见到毛金兰站在门前。
她也不忙着拿东西了,趴在院墙上和毛金兰打招呼。
毛金兰转头看向黄大嫂,黄大嫂的鼻头都被冻红了,雪花也落在她的肩头、帽子上,不一会儿便隐了去,毛金兰朝她笑了一下:“嫂子你干嘛呢?”
黄大嫂拍拍手边的盒子:“拿点肉,你咋在门口站着呢?才睡醒吧?衣服也没多穿几件,被到时候冷感冒了。”
黄大嫂不说毛金兰还没觉得有多冷,她这一说,毛金兰便打了个冷战:“嫂子你不说我还没觉得冷,你一说我觉得我牙齿都在打哆嗦,你先忙着,我去穿个衣服。”说着就进屋了。